他身影如魅,出势敏捷,可心却在忆起阮桃的话语间乱做一团。
他再也不是前一世那个骁勇无敌的开国皇帝了,重活的这一个多月,却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他的国家正在风雨里溃败飘摇,他却连国门都踏入不得。闵行被害不举,若非他有郑国公府这一层身份庇护,恐怕如今被害的那个人只是他。他明白,都明白,他如今需要的只是一个跳板,有这个跳板,他便可以重登高位。
月色如水,他剑势惊鸿。那柄利刃在凌乱的剑势里猛地被他飞插入地面。
夜风拂来,他心渐清明:阮桃说的话极对,哪怕他不屑以娶亲充实背景,但这却是他今时今刻重夺权势最快的捷径。而他脑内也渐渐浮现起那一双勾人摄魄的桃花美眸,这世间俗物当真难入他眼,如他方才所言,若娶,他只愿娶阮桃这样的绝世美人。
骁勇一生的帝王心内,世间好物只堪他可拥有。
……
阮桃病愈后,这日颜氏命阮桃梳妆打扮,去往恭王府拜见王妃沈氏。
正德居内,阮桃望着坐在主座上的颜氏,心有诧异:“母亲,为何要去拜见恭王妃?”
那日颜氏去了恭王府,沈氏虽面上有礼,但她怎不知沈氏心中有着介怀。颜氏对阮桃嘱咐道:“你在京中做的那件糊涂事恭王妃早就知道了,今日算是为她陪个不是,稍后去了王府,你要端庄知礼些。”
阮桃怔了好一瞬才道:“我为何要去给王妃赔不是,就算是我做错了,我跟母亲认了错就是。”
颜氏坚持,“你这孩子,恭王妃曾亲自跟我提及你与世子的婚事,你今后是恭王府的人,自然应向王妃陪个不是。”
这样的逻辑阮桃难以接受,她无奈,却是坚决:“母亲,婚事是你与她说下的,况且尚未纳吉行聘,我便算不得是恭王府的人。你如今要女儿随你过去,不是抹了我们国公府的颜面么。”
颜氏也接受不了阮桃的思想,她严肃道:“别跟母亲犟了,你换身庄重些的服饰,随我去恭王府。”
“母亲……”
阮桃的话在颜氏的冷厉里被悉数堵回,去恭王府阮桃并不情愿,她虽那日对周昭有了浅薄的好感,可那并不算得就是媒妁承诺,如今要为了那日酒楼的事情向沈氏道歉?
她这完全是折抵了女子的身份啊。
颜氏执意在拉走阮桃,沉声督促她快些出府。坐上去往恭王府的马车,阮桃心底深感无奈。这是古代,女子应遵从三纲五常,她无法用现代的思想改变颜氏。
今日的事是周昭早已与颜氏商议好的,他晓之以情说服颜氏,又归府劝通了沈氏。周昭在沈氏身前执意要娶阮桃,沈氏只有这一个儿子,周昭的坚决让沈氏妥协。
但却约定不许将凝筝遣出府,也不许独宠阮桃。周昭面上应承,心底却只打算此事平息后将凝筝送走。
阮桃与颜氏到王府时,周昭再次沉声与下人道:“让凝筝好好呆在后院,不许踏入前庭一步。”
周昭走去府门,阮桃与颜氏在下人的引入里正步入了院庭,隔得尚远,他却望见今日的阮桃美如白玉。她穿着月色的一条曳地长裙,发髻与珥铛以青玉为饰,她如踏云逐月而来。
这样的女子,他只恨没有早些遇见。
“夫人。”周昭大步上前,先朝颜氏行了礼,他凝着笑,深深望住阮桃,“你身子可好了?”
阮桃应了一声,周昭笑着将她与颜氏迎入正厅。
沈氏端坐在主座上,她与第一次请颜氏到府中来的姿态不同,没有起身相迎,而是含笑端坐,待颜氏朝她行礼后方起身淡笑道:“夫人坐吧。”
沈氏的凤目从敛眉的阮桃身上扫过,她淡淡一笑:“前些日子阮小姐在京中酒肆里的一番事迹,我听人道来还以为是哪个市井女子所为。”
云淡风轻,却十足嘲谑。
颜氏端着笑道:“王妃,小女那日意气用事,事后心中懊悔,妾身已加训责,这些是妾身管家不严。”
敛眉端坐的阮桃心底却不是滋味,她是物品么?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与周昭并未有过婚约,只因为周昭是良配,她便要这般委屈低眉受冷对,也要她的母亲为恭王妃陪笑脸?她尚且没有嫁入恭王府便已是这般,婚前都这样低眉垂首,婚后还了得。
她的思想里,这完全是将女人的地位折低到了尘埃里。
周昭在旁朝沈氏使着眼色,示意沈氏打住。
“夫人严重了,我也是随口一提。”沈氏眸中深意一闪,她勾起一笑,朝身侧老妪吩咐,“郑国公夫人坐了许久,怎不见上茶,去唤婢女来添茶水。”
门处走进一个婢女,她迈步到颜氏与阮桃身前添了茶水,端起茶盏对颜氏道:“夫人请用。”
这声音软糯,阮桃不由地抬眸瞧去,身前这婢女白肤俏颜,身段也佳。可她的眸光无意瞥见沈氏身旁的周昭,他眸光慌乱,面容有怒。
他的目光落在婢女身上,深深望来一眼,忧急恼羞。
“下去吧。”他沉声唤了唤。
沈氏却笑:“凝筝,站到我身旁来。”
气氛明显不对,这样的场合,阮桃也演过。大宅府院中年轻俏丽的婢女,周昭的慌乱心惊,她的眸光略过周昭,敛眉端坐,心却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