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申在阮桃身前作揖施礼，阮桃道：“表哥坐吧。”

望着笔直端坐的戚申，阮桃没由来便想到那夜的尴尬事。

她问道：“表哥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廷尉院中多人告病休沐，我甚碌。”

“那些人……是表哥报的仇？”

戚申摇头：“不是。”

阮桃诧异，凝思自语：“那会是谁？”

戚申见阮桃埋首凝思，便起身道：“若小姐无事我先告辞了。”

“表哥——”阮桃轻唤，“你坐吧。”

戚申在这柔声里重新坐下，夜色静好，微风之下，庭中几棵柚子树沙沙作响。空气里飘过几缕清浅的橙花香，戚申知道，那是阮桃身上的香气。

“你还想重回大邺么？”阮桃想起这似乎是戚申想要坚持的事情，因为他提起故国时，总有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戚申点了点头，声线低沉：“有朝一日，会归去看看。”

“表哥何须执着，你既已在大周为仕，便是大周的子民，今后娶一房妻室，便是真正在大周安家落户。”提到娶妻，阮桃有一瞬的游神，戚申虽暂无身份地位，可他骨子里却似乎蕴藏着俯瞰众生的强势。

尤其是初见时，他虽刻意收敛锋芒，却掩不了骨子里那股强大气场。

端坐的戚申却横眉淡淡扫了一眼阮桃，娶妻，安家？他从没有这些打算，但踏入仕途后，被抢功，被误解，如平民一般的身份，大周任人唯亲的官宦制度……他想起阮鸿修前些日子说为他谈一桩婚事时，所顾虑的不正是他毫无身份背景，想让他在仕途上走得顺遂一些么。

可如果他要娶，他便不想娶个寻常官家的女儿，哪怕那是世族贵女，也都是庸脂俗粉罢了。

活这两世，他见过无数美人，这世间美者只有两人。一为姜婉，二是阮桃。

望住阮桃，戚申墨色的瞳孔收紧，忽然便想到那一夜想到抱着湿漉漉的阮桃回这座院子时的情景。他磁性的声音响在宁静的夜里，“我无身份背景，不堪娶到良者。”

阮桃轻轻一笑：“可你是潜力股呀。”

戚申皱了下眉。

阮桃知道他听不懂这个意思，她凝笑：“有郑国公府当个靠山，五品至下官宦之女皆可为表哥的良配。”

此时，戚申却是失笑：“五品至下……”他摇头，甚觉这话好笑，“我欲娶，便娶世间倾国色。”

阮桃怔住。

此时的戚申眸光与面庞皆流转出一股强势，他似山河，似烈日，让她恍若置身在前一世里那场古装剧的拍摄中。弈台对面，他是王者，她于宫墙飞落在他身侧，而高高吊起的威亚却将她摔死了。拍摄的那场《帝王策》如今可有换女主演？她倒是仍旧记得演皇帝的那个演员。

那个男星哪怕穷尽演技，也不及此刻戚申淡笑中的半分气场。

“世间倾国色……”阮桃望着戚申，同样失笑，“表哥以什么来娶到倾国之色。”

不管在大周还是大邺，自古婚嫁便是门当户对。

“业未立，尚不思成家。”戚申的声线冷淡。

阮桃道：“你又将话题迂转回去了，表哥，我说的是真的。”阮桃认真地望住戚申，不管戚申是不是穿来的，她知道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若你想要立业，应先成家。崎岖之路不易行，何不走平坦之道。”她的思想里，只要保持初衷，顺势折身低眉，不越界，便不算得是委身屈就。

她说得认真，以至于戚申凝望她许久，沉声说道：“俗物不入吾眼。”他深望住这骨子里流转的柔媚绝美，“若与你同，当可娶之。”

夜风起，吹落数片树叶。

落叶簌簌飘至石案前，隔空起舞于他们视线碰撞中间。

戚申移开眸光，起身谦谦作揖：“小姐早些歇息吧。”

他已离去，融入夜色中的衣袂却尚未淡出阮桃的视线。

若与你同，当可娶之。

她的心在那瞬间砰然跳动，他说的只是比方，她知道。可他以那样沉稳深邃的姿态说出那句话，便如一记沉锤砸在她心头般惊起波澜。

……

戚申回到南苑后，提剑走入庭中，在月色下习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