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越虽然诧异离家三年的嫡姐一时对府上默默无闻的表哥起了兴趣,却是一字不漏地都说了出来。
从阮文越口中,阮桃知道如今的戚申确实已经变了,“那日他是学骑马?”
阮文越点头:“二叔上个月让我们都去学骑射,只是表哥不敢上马。他性子喜静,被二哥嘲笑懦弱。我前些日子去给曾姥爷祝寿,兴许表哥便想自个儿单独学会骑马,所以才摔下马背的吧。”
阮桃凝思未再开口,如今的戚申到底还是从前的那个表哥么?
一旁,阮文越望着亲姐凝思未语的样子倒是抿起了唇角。他的姐姐凝思时真是美若天仙,不对,是美若狐仙。那微微上扬的眼尾明明安若镜湖,却仿佛流转万般风情媚态。他曾经被父亲带去宫里,见过一回那个娇美的元平公主,世家公子都道元平公主乃大周第一美人。
不过嘛,如今恐怕要被他这姐姐打破美名了。
“姐,你想什么呢?”阮文越出声打破,他调侃,“父亲早就想诏你回来,奈何你硬拖了一年才归府,今年你都十六了,没准明天父亲就要为你张罗选婿……”
阮文越话未说完,阮桃伸手便掐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就算我十八十九了,我也照样不愁嫁。”
“是是是,你美你说了算!”
阮桃笑起来,真不知道她这在父母亲跟前规矩稳重的弟弟怎么就在她身前顽皮撒泼。
只是阮文越说的话果然应验了,第二日,阮鸿修从宫里归府方用过了晚膳,便唤阮桃去正德居。
颜氏与阮鸿修端坐在前厅内,颜氏那双桃花眼里溢满了笑。
阮桃喜欢母亲那双眼睛,可是颜氏的桃花眼柔婉端庄,她的眼睛却总被圆子说媚态毕现,她真是冤枉。
颜氏笑道:“桃桃如今出落得越发窈窕,我与你父亲恐怕是再难留你在府上了。”
阮鸿修也是笑问:“跟父亲说,你在外游历的这些年可有遇上什么中意的人?”
阮桃猛地摇头:“我年纪还小,不愁……”
“说什么傻话!”颜氏忙打断她,“我十五岁便嫁与你父亲了,你如今都已十六,再拖一年可要不得,你是我们国公府上的嫡小姐……”
阮桃听着颜氏说的长篇大论,又听阮鸿修在旁附和妻子,两人一致强调既然她在外面没有中意的人,明日便会为她张罗选婿。
阮桃无奈之下,只得寻思在往后再想些办法拖延。
走出正德居,外边天色已晚。庭中游廊处高挂灯笼,将这蜿蜒的路照得明亮。涌动的夜风里却是闷热的暑气,圆子凝望打量,讶然道:“小姐的团扇还在夫人房里,奴婢去拿来。”
阮桃未应,圆子便往回跑去。
阮桃走得缓了,却听前处有凌空划剑的声音。二房与三房的那两个哥哥不喜欢舞剑,只有阮文越闲来喜欢舞弄一番。
阮桃寻着剑声往前去,月光静洒之下,草地上舞剑的正是阮桃没料到的戚申。
他握剑有力,出势敏捷,举手移足间形如流云,阮桃虽然不懂剑,但却能看出戚申出掌的凌厉娴熟。
她眸光一紧,脑中轰然忆起子鹤曾经说过的,江湖剑士中,有会易容术的高人,并且子鹤也会那些易容术法。
她游历的这些年全是与子鹤去游山玩水纵情吃喝了,虽然从来没有碰见过传闻中的江湖剑士,也没有与子鹤学到易容皮毛,但她深信世间是有此术的。
难道戚申是易容在府中的人?
阮桃站立太久,戚申已注意到她,他收了剑,朝她这边走来。
望着身前越行越近的男人,阮桃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如果戚申真的是旁人,不再是那个表哥,他此刻会不会害她?
“长小姐。”戚申平静唤了她一声。
阮桃收回思绪,这是府上,就算他是歹人也不敢公然害她。
阮桃凝着身前这个比她高许多的人,望着这张五官挺立英俊的脸,微勾唇角:“表哥原先不会练剑呀。”
戚申静望阮桃一眼,移开眸光道:“是我请文越帮我找的剑谱,这把剑也是文越的。”
“哦?”阮桃淡淡一笑,月光下,那把剑在戚申的背后折射出刺眼的锋芒,她声音娇柔,“我怕刀光剑影,表哥能将剑拿开些么。”
闻言,戚申将手上的剑插入了草地上。
他回眸平静问:“长小姐可还有事?”
阮桃心下冷笑,却是微勾唇角:“表哥,你脸上好像有脏东西。”
戚申抬眸望了阮桃一眼,阮桃已迈开了步上前,“我帮你擦掉。”
闻言,戚申却是微微一惊。他知道身前这个美人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帮他擦脸?
在戚申的思虑里,阮桃已站到戚申跟前,踮起脚尖,伸手抚上戚申的面颊。
她明明有丝帕,却没有用丝帕,而是直接伸出五指轻抚他面庞轮廓。
温软酥痒的触感拂过肌肤,戚申静伫不动,只凝眸望住阮桃这怪异的一举一动。身前的美人红唇微勾,那双桃花美眸风情流转,正盈满笑意凝着他。五指抚过脸颊,她却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手指滑向了他的下颔处。
突出的喉结蠕动,胸膛内,正憋了一股炽热的火。
戚申镇定静立未避,薄唇渐渐勾起,深邃的眸光将身前这张美艳的脸笼罩。忽然之间,他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像是在他坠崖间,依稀睁开过眼睛,湛蓝的天空下,便有这双眼睛凝着他。
他在静立中不动声色打量,温柔如水的月光下,这双美眸眼角眉梢皆流转风情柔媚,而他临死前望见的那双眼睛却是干净澄澈,氲满忧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