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隆恩过后，室内是良久的静默。章怀章公公侍奉天子上朝之前，亦对左右嘱咐：“好生对待赵侍御。”

赵钦未在此处耽搁太久，晨光已经慢慢升起，他往前走，带走到那九重台阶之上，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逆着光，他回头对章怀嘱咐。

“去向赵侍御说一声，之前在她姐姐赵婕妤处的东西也该搬过来了。”

章怀心下微动，但他是一位极老道的宦官，只是答了一句是，并不敢多话。

章怀向赵如意传过话之后便簇拥着赵钦走了，赵如意仍然木木的，本来略有的一点像是扬眉吐气的喜悦也忽然被冲淡的无影无踪，毫无缘由，也难问踪迹。

一个略平头正脸的宫女此时踩着步子过来，她的身量与赵如意仿佛，虽面目平庸，眼角眉梢却不掩精明之相。她极是热络地叫了一声赵姐姐，又说：

“我叫芳草，在福宁宫任听宣一职，章公公刚吩咐我，让我陪着侍御同去玉英宫，取侍御的东西。”

她说话也是极伶俐的，就是这名字听起来一般，是那种听完叫人转眼就忘的名字。赵如意点点头，又恢复她惯来的热络。

“有劳妹妹了。”

芳草的笑容于是越发热情真挚。

***

这个时节的早晨还有些冷，凉风细细的吹过人的脸，赵如意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容水村里冷冽的北风，她的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晶莹，芳草并未看漏，更觉得这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宫中从不会有真正的隐秘。即使皇帝所在的福宁宫早被收拾地铁桶一般，但章怀公公多么精到的人，侍君多年也算是摸到了君王的一点命门，早悄没声息地把消息放出去，章怀公公心想，圣旨明发，皇上势必是要给这位侍御体面的。

但即使老练精明如章怀公公，也不能明白为何这位赵氏女未能因此成为天子妃嫔。

好吧，此事暂成章怀公公心中的一道未解谜题。

淑妃昨夜睡的甚好，她从小就这样，心里存不住事，平日里最厌的便是那种鼻孔朝天，并不对她有半分恭敬之心的人。她昨夜罕见地做了个好梦，这是被申斥以来头一回做的最舒服的梦，梦里她头戴着一顶硕大的凤冠，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对她俯首。她十分热切地喜欢这种感觉，她在这种快乐中醒来，唇角犹带着一丝的笑容。

淑妃自家中带来的贴身宫女见她醒了，连忙上前侍奉，淑妃这人不似赵惜柔那样喜欢虚顾面子，即使这个宫女再忠心、再聪明，为着自己记，她都不会把一个奴婢提拔成女官。是的，在淑妃心中，赵惜柔简直是蠢极了。

当然，或许赵如意够聪明，但聪明又如何，也不过是她手下败将罢了。

虽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讨厌赵如意，但一想到讨厌的人即将有的凄惶下场，淑妃仍忍不住想要拍手称快。

“怎么样？可有被皇上申斥？”

淑妃高门出身，自然知道不少皇室秘闻，这小内监的服饰看似万种风情皆在，却触了皇室不可说的逆鳞。前朝多少恩怨由此而起，她勾一勾唇，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侍女。

侍女低下头了，露出一个万分为难的笑容来。淑妃一向耳聪目明，她眯起眼睛，心中顿时涌生出一种莫名的预感。

“娘娘，赵姑娘似乎很得皇上青眼。现如今已经是福宁宫的大侍御了。”

“什么？”

虽在不同的宫殿，韦婕妤和淑妃的声音却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