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阮知依倒是显得冷漠得很,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转回头,“你在二十四年前不是来找我订过契约吗?怎的,嫌那一纸断线契不够?”虽然二十四年前她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不是的。”染酒显得有些着急,道,“我是想,大人可否将那一纸契约还我?”
阮知依笑了,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嘲讽的语气摇了摇头,道:“这泼出去的水可收不回来。当初是你要签这一纸断线契以终生不见为代价,现在又反悔了?”
“我真的……太想念那孩子了。”染酒眼底泛起盈盈泪光,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而且那孩子,也想找你签订契约。我实在,实在是不想……”
“不想她和你走上一样的路?”阮知依淡淡看着染酒,收敛起嘲讽的态度,略带点温柔地道。
“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许愿让她忘了你?”
“我想她记得我,也不想她记得我。”染酒苦笑着说道。
“真矛盾。”
染酒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实现愿望固然是好事,但是……断线薄无情,这代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啊。”染酒说着埋头落下泪来,“我当初以为,只要能实现愿望就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实质上并非如此。付出代价实现愿望之后,才是最最残忍的。”
“断线薄本就是斩线之书,实现了又如何?更何况,这代价你也是接受了的,终生不见,已经是最温柔的代价了。懦弱的人才会终日后悔,更何况这本书,本来就是为那些懦弱之人准备的。”阮知依接着说道。
“但我……就是那般懦弱啊……”染酒说着便哭起来,不是呜呜咽咽的,她只是看着地,带着些哭腔。
阮知依听的有点烦:“与其哭,还不如带我去见那孩子。二十四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好歹也是修行两百年的树妖。”
染酒止住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人这二十四年来,看起来只约莫过了十几年的光景。”
说着,染酒便带着阮知依向着镇子里走去。
“央孑一族的人,生长都会十分缓慢。我们的生长速度是平常人的两倍。”
“是吗,时间于大人似乎都是身外之物了。”
“撕毁契约,是因为你想见她?”阮知依并不想理会染酒的话,再次将话题引回到正轨。
“是的。”染酒说着用手拂过额头边的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我想和她讲明,我离开的原因。”手落下,桃花在眨眼间绽放,带着花绽放的清脆声响。在阮知依听来,仿佛是铜铃声响。还在齐南城里的时候,她也曾听到过这种声音。
沉默了良久。
“那你知道撕毁契约的下场吗?”阮知依突然看着染酒,冷不丁开口。
“……”染酒没说话。
阮知依看着她,吸了一口气,默默说道:“断线薄的契约,人人都以为这是改变命运,实现愿望的好东西。但事实上,我们是在你的生死薄上动手脚。阎王殿里的东西,能当做儿戏吗?还有朱羽,斩线仙只是朱羽的媒介,实质上是你与朱羽签订契约。我只是代表朱羽的意思,你懂了吗?”
见染酒迟迟不说话,阮知依又说:“斩线仙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斩断情缘。断,只是实现愿望的代价。断了的线接回去都会有一个疙瘩,更何况你这缘分呢?”
“我只想她可以好好度过余下的光景,然后投胎转世去个好人家,结婚成家,子孙绕膝。再见上一面,也算是圆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
染酒说着,望着不远处的白临镇的镇门,桃花花灯已经高高挂起,人们在稻田里插上高高的祈愿花柱,所有的人都沉溺在节日到来前的忙碌和欢愉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