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的命?”颜回眯着眼睛,扫视了一遍江踏白,最后指着她腰间的麒麟剑笑道,“鹿手侠,在得剑之后,你的身价真是叫人望尘莫及,连我都要嫉妒你了。世上能出得了如此重金要你命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江踏白表情不变,她对自己在七玄楼的身价并无兴趣。她在意的是他们来此的目的:“所以呢?如果不是来杀我,你该不会想要我天真地认为,你们只是半夜闲逛,途经此处喝酒,偶遇的我吧?”
谁曾想颜回居然顺着她的话说:“难道不可以吗?”
江踏白瞥了一眼独自一桌的何醉:“看何兄喝酒的神情,并不轻松,反而像是要做什么大事。”
颜回嗤笑一声:“别管他,他永远那副死人脸。这家伙就算新婚之夜,怕也是要让美娇娘望而生怯的。”一边说还一边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是这话才说完没多久,一根筷子就朝二人疾速飞来,刺过颜回的左手衣袖,深深嵌入木桌中。
“你话太多了。”原来是何醉出的手。
颜回“啧啧啧”了半天,把筷子拔出来丢到地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白衣上被筷子扎出的破洞,然后撩起衣袖往里头看了看:“好险好险,差点就要刺中我的大青。你这人真是不顾同门情谊,比我的大青二青还要冷血无情。”
江踏白瞥了他一眼:“颜兄,要表演同门情深,不如回七玄楼去,留我个清净如何?”
“别急嘛,”颜回笑道,“你不就想知道我们来做什么的吗?实不相瞒,我二人的确是为杀人而来,但不是杀你。”
“那为何在此处?还特意支开那些捕快和店小二。”
“你有所不知,如今京中一片太平祥和,我们七玄楼生意惨淡,每况愈下。楼主不得已下令,要我们全都出门找生意做。这不,我们就来了。”
江踏白眼皮一跳:“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专门接手杀人越货这等刀尖舔血之事的杀手组织,会乏人问津,甚至要杀手们自个儿出门揽生意?
颜回却认真地看着她,摆出了十二分真诚:“千真万确。我们得到情报,鹿手侠你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事。是吧,老何!”
何醉放下酒杯,居然“嗯”了一声。
颜回一拍手:“看吧。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我们家老何一不说谎,二不废话,你是可以信的。”
江踏白望了望夜色,又听得不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知道时机已到。她站起身来,颜回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何醉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遇到七玄楼“三怪”中的两位主动找上门问有没有生意。如果她是他们的刺杀目标,颜回这样兜圈子半天,或许是在戏耍猎物,但何醉与他不是一类人,不会有这等恶趣味,只怕早就出手了结了她。
那么,与其单枪匹马闯深宫,去博那一线生机,倒不如借这二人之力,更有机会将南海夜明珠及早带回,救杜小小一命。
这二人来路可疑,她做的这一决定,也是一种赌博。
“好,”她说,“我的确要买凶杀人。”当初因那块断玉悬而未决的林越歌之案,与如今杜小小几乎沦为残废,命悬一线之事,新仇旧账,她要一起算。
颜回闻言面露喜色,江踏白却很冷静:“只不过我想杀之人,恐怕身价在我之上。”
“无妨,”颜回笑了笑,“你是新客,折点价还是可以的。”
“折价?那你打算怎么跟你们楼主交代?”
“那就当成接私活好了。”颜回满不在乎道。
“如果我要杀的,是当今黄门大总管,刘芳呢?”江踏白道。
这回回答她的却是何醉,他将手中最后一杯酒饮尽,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他死气沉沉的眼眸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他说:“只要他是个活人。”
江踏白看着他,恍惚间想着花府里奄奄一息的杜小小,与他最后留下的“先走一步”四字,心头发冷,同时又在发热。她抓起面前那壶一口都未碰的酒,将壶口掷到桌上,大口地痛饮而尽。饮尽了,她将出桃花源之后,披风上一直系着的那枚香囊摘了下来,扔给了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