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那人脸上的妆容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差一点腮红，利落接过之后看向叶九，忽然就眉眼弯弯地笑了。
“谢阿九。”
叶九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谢。”说完就要转过身去。
那人看着叶九热烈的眉目，心中一动，夸赞道：“阿九你今天真好看，我看台面四周的客人都看呆了。”
叶九忽然笑了：“不露脸也真好看？”
那人哽了一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人笑了一下。
嗤笑的意味，笑得那人立即一怔，尴尬地转过脸去了。
叶九看过去。
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看起来孔武有力，眉目刚毅，脸上还没有上妆，但此刻拄着一根棍子，便让人自然而然地觉得这应该是个武生。
叶九一看到他就笑了。
“钟毅。”
钟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我刚刚听说有人说你今天真好看。”钟毅说，“我觉得这人说得不太对，你明明每天都很好看。”
叶九眉眼弯弯地笑了。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钟毅哼笑了一声，“还有啊，怎么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能厚颜无耻地叫你阿九，你跟他熟么？”
叶九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她笑眯眯的，“不熟，不熟。”
钟毅的面色好了点，看上去终于满意了。
先前那人还在那里坐着，此刻听得这两人一唱一和十分难受，如坐针毡，好在前台在唱幕了，他便立即起身，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的样子。
班主守在幕布前，看着他这模样便有点不太高兴。一个巴掌便拍在肩头。班主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这一巴掌下去，差点让这人打一个趔趄。
“想什么呢？集中精神，这可是唱戏。”
那人一个激灵，好歹正常地进去了。
叶九和钟毅对视一眼，双方都有点乐。但是硬憋着，忍住了。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装什么装？你们干什么了，搞得那小子一阵失了魂的模样？”班主走过来，看着这两家伙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虽则这两人，一个个都是红园里顶尖的台柱子，但这并不妨碍这两家伙性格恶劣，好以欺负人为乐。
钟毅就罢了，这人一向死不悔改，脸上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以及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真是叫人看了就手痒。但叶九不一样，叶九一年前才进的红园，当时叶九对唱戏可谓是一窍不通，但班主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便硬是留下了。好在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的确不错，这是一颗能够在戏曲行业大放光彩的明珠。
不过一年，叶九便能登台唱戏了，并且唱功扎实婉转，连他都听不出什么差错来。
但天知道这两家伙怎么就脾气相投迅速成为了朋友，天天儿地损那些想攀上前来的人，损得人精神恍惚，怀疑人生。
偏生叶九顶着那样一张皮囊看人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不舍得苛责她半句。
班主觉得，这样下去，他能活生生把自己憋死。
钟毅听得这话，挺理所应当地回答：“谁让他自作多情地找阿九攀交情的，阿九跟他又不熟。”
然后扭过头去问叶九：“是吧阿九？”
叶九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钟毅。”
钟毅挑眉看班主：“你看，阿九都说是了。”
班主：“......”
他有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不知是不是该一吐为快。
班主说：“钟毅你整日里就知道带坏小九，都不知道好好去练习的么？小九是同你关系好，但她又不是你的，你这般挡着别人同小九交好，小九只是碍于你的情面不愿说而已，心里应当还是有些不快的。”
班主说完这么一番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话之后看向叶九，一脸寻求支持者的表情：“是吧小九？”
叶九摇头：“不是。”
班主觉得自己不仅脸皮僵了，连脸上的胡子都僵了。
钟毅在一旁，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钟毅说：“班主，你担心这个干嘛？我和阿九关系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那些人大多心怀鬼胎，又哪有我对阿九的一半真心？”
班主深深地看了钟毅一眼。
但钟毅毫无知觉，手上很自然地就搭在了叶九的肩膀上，叶九看了一眼，没说话，也没躲开。
钟毅说：“我和阿九嘛，肯定是会一辈子的嘛。我会护着阿九一辈子的啊，那有什么必要要去结交其他人？”
班主大概被这个理所当然一般的宣誓给震撼到了，一时半会都说不出话来。而叶九立在一旁，罔若未闻的模样，微垂眼睑，看上去很是淡定。
然后听见脑海里有什么家伙“哼”了一声。
冷笑一般的一声哼笑，直把叶九搞得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可能是干了什么极恶不赦的事情惹毛了系统先生。
譬如出轨劈腿什么的。
系统先生嗤笑完之后，说：【你喜欢这人？】
叶九想了想，说：【没，你眼瞎么？没看到我们俩哥两好么？】
系统先生继续嗤笑了一声，笑得叶九简直猝不及防，觉得系统先生可能犯了神经病。
系统先生说：【我觉得你比较眼瞎才对。】
叶九没理这家伙。
【你忽然出现，是不是主角出现了？】
系统先生安静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用丝绸般柔软的声音安稳地说：【对，主角出现了，所以你赶紧收心吧，这种人一看就是炮灰。】
【你知道炮灰是什么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叶九：【......闭嘴。主角在哪？】
系统先生：【在江边躺着呢。这春寒陡峭夜黑风高的，你不快点去救他，说不准他就要挂了。】
叶九嫌弃地颦眉：【废话真多，你有够烦的。】
然后如愿以偿地听见系统先生安静下去了，大概没想到叶九如此粗暴，一时之间觉得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需要好好养伤才是。
叶九不再理会系统先生，她挥手推开眼前正在争执的二人，硬生生地从这二人之间挤了出去。
钟毅瞬间便不吵了，他问：“阿九，你干嘛去？”
叶九头也不回：“吹风啊。”
钟毅精神抖擞地说：“我陪你吧。”
叶九：“你站住。”
钟毅不明所以，委屈巴巴地就站住了。
叶九说：“我要一个人去吹风，你别跟过来，跟过来我就揍你。”
钟毅想了想，权衡了一下，应下了。“那阿九你要注意安全啊。”
叶九挥了挥手，算是作别，然后便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夜风忽然之间便刮了进来，风猎猎而过叶九的脸颊，温柔又微凉。
河面波光粼粼，此时此刻，哪怕是秦淮河，今夜的繁华也接近尾声，河面上华灯飘荡，两岸欢声笑语遥遥而去，仿佛路途迢迢。
此时此刻，便是需要一杯好酒，独自一人飘荡在这河面上，再去无忧无虑大醉一场。
叶九眯了眯眼睛。
“好，让我来找找，你在哪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