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血千峰之上,昔日苗疆太祖埋骨之处,今日,一位白须老者缓步而来,正是消失已久的忘今焉。
“应该就在附近。”他左顾右盼,道:“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复,狼王爪应该已经恢复了,只要取得狼王爪,便能对付苍狼的皇室经天宝典。最少,也增加一项筹码。”
利用天师云杖的王骨感应,忘今焉打定主意找寻狼王爪。
谁知正当他准备拿出天师云杖时,意想不到的人从他的身后走来。
“夫子是在找什么?”苍越孤鸣抬起手臂,“这项东西吗?”
忘今焉大惊,向苍越孤鸣的左手看去,映入眼中的赫然是完整无损的狼王爪。他连退数步,问:“王上,你怎会出现在此?”
苍越孤鸣却道:
“你引动银燕和剑无极与孤王相斗,除了借孤王之手除去两人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其实你早就知晓王骨兵器互击可能造成的损坏,想让狼王爪离开孤王身边,对吧。”
事到如今,忘今焉也不狡辩了。
“你看破了,还是……铁骕求衣?”
苍越孤鸣答:
“不是孤王,也不是军长。”
忘今焉一怔,便听苍越孤鸣说:
“赤羽先生要孤王转达一句话:赤羽信之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忘今焉全明白了。
“是赤羽!”
“你对孤王有恩。”苍越孤鸣不置一词,反而提起忘今焉的教导之恩,“孤王不亲手杀你,但是……”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从苍越孤鸣身后腾跃而来。
“忘今焉。”
风逍遥站定,盯着忘今焉的脸说出他的名字,而无情葬月却唤出了他另一个尘封许久的身份。
“琅函天。”
苍越孤鸣置身事外,却将这场决战定下最后的结局。
“今日,恩尽,仇还。”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而凝重,忘今焉全神戒备,风月二人一同向他袭来。刀锋呼啸扑杀而至,剑刃血光再现锋芒,风与月的传说,刀与剑的极致。默契,配合,在战斗中无边尽展。
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存在两人心中解决的方式唯有一字——
“杀!”
面对两人的围攻,忘今焉犹有余力,他横过手杖卸去补风挥砍的力道,又旋身抽剑抵挡住无情葬月的攻势,不紧不慢道:
“风与月的战绩,早有所闻。但你们带伤而来,也太小看老朽了。”
语毕,忘今焉起掌聚气撼击足下冰雪,浑厚的掌力甫一入地,引得地表连连晃动使人站立不稳。风逍遥和无情葬月的脚步一同趔趄了一下,忘今焉抓住漏洞伺机出手,崩起的巨石打断了风月二人的配合。
“ 血染尘嚣尽锋芒 ”
无情葬月很快化劣势为攻势,他挥动血不染,瑰丽如血的剑气凝聚成剑锋,一道道剑气皆是逼向仇敌的要害。风逍遥果断后撤反手握刀,干脆利落的踏出绝杀的一步。
“ 回步杀·萧索 ”
忘今焉使出一招诲人不倦抵挡正面袭来的剑气,与此同时,风逍遥也来到了他的身后,忘今焉躲开风逍遥的小碎刀步,补风步步紧逼,忘今焉迅速后撤一掌击在他的后心,将人击出。
无情葬月立即上前与忘今焉交锋,两刃相击,无情葬月忽然感到一股雄浑的内劲从交击处迸发,他也被这突来的剑气所伤。血不染被弹开,可无情葬月没有后退半步,硬撑着沉疴伤体,他赤手握住忘今焉的剑刃紧紧不放,任凭那锋利的剑锋划破掌心沾染鲜血。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为风逍遥换来转守为攻的机会。
下一刻,风逍遥旋刀攻来,刀锋直指忘今焉握剑的手。面对风月二人的夹攻,忘今焉仍不落下风,依仗功力远高于风逍遥,忘今焉松手弃剑改为与风逍遥对掌,逼退了他。无情葬月见状,把忘今焉的剑扔在地上,对上了极星十字掌。
两人再一次交锋,无情葬月仍旧不敌忘今焉。
“ 横步杀·惊鸿 ”
风逍遥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手中的刀割破了忘今焉的外袍,连绵不断的刀气凝聚成一道道利刃,让人难以分辨这一瞬间究竟挥出了多少刀。刀界惊鸿的刀快到出奇,密集的利刃无一落空,也无一刀伤到死穴。
“这就是你们准备对付老朽的方法吗?”
忘今焉问道。
风逍遥没有回答,让出位置。
“ 血龙张翼任回旋 ”
无情葬月从他的身后攻出,剑气似月轮,生生不息,未见狂燥的猩红,但见落雪般的霜白。回旋的气流数次逼近忘今焉,险些伤及他的要害。
以傲邪剑法引气入体之法起始,化虚为实,剑舞如浪涛汹涌,恰似水天一色卷起霜雪银白,此招名为——
月映江山淬雪寒
正是昔日玲珑雪霏为克制无情葬月脑内邪气所创之剑招。
而此招带来的威势终于让忘今焉变了脸色,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若让无情葬月继续下去,待到此招剑式完全展现,落于下风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他一改方才退守之态,钳制住无情葬月持剑的手一掌击出,将血不染夺下。
“果然厉害,但我没心思再与你们纠缠了。”
忘今焉将血不染插在地上,唤出了天师云杖。
“墨舍巍峨,时雨永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只知道面对的是如何棘手狡猾的敌人,但风逍遥和无情葬月还是被天师云杖威力所阻挡。忘今焉掀起雪浪逼退风月二人,乘机离开。
尚贤宫中,有两人在交谈,一者姿态妖娆、风情万种,蛰伏于尚贤宫,暗中观察局势。另一者英姿俊朗、举止不凡,阴沉而稳健的作风、浑身的气度非天潢贵胄不可加身。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位神秘出现在尚贤宫的男子声音竟似前任钜子——孤鸿寄语默苍离。
“忘今焉太低估了赤羽的影响力。”
“他总认为,少年人的心智最易掌控。”
“利用雨音霜的情感,制造苍狼与雪山银燕、剑无极的冲突,让啸灵枪与狼王爪互相损害,然后趁隙获得狼王爪来应付苗王的皇世经天宝典,这本是一手妙棋。”
“你认为他错在哪里?”
“他不该让赤羽留在王宫,让赤羽能与铁骕求衣交陪,让他无法下手杀俏如来。赤羽能给苍狼正确的提示,将苗疆内战消弭,在他与俏如来合作的时候,他就失败了。他最不该,是在一败涂地之后还想取得狼王爪作为筹码。”
“狼王爪受损,需要放置孤雪千峰恢复灵气。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又怎能瞒过一直关心苗疆变化的赤羽信之介。”
“当他判断狼王爪被修复的时候,就是他踏入陷阱的时候。”
“你认为,他是第一个牺牲者。”
“他,还有一张牌。”
苍越孤鸣挡在了忘今焉的前方。
“孤王虽不愿与你动手,但也不能让你离开。”
忘今焉暗自戒备,试探道:
“王上真要逼老夫至此吗?”
可惜,他虚情假意的示弱只换来苍越孤鸣亮出手上的狼王爪,感念忘今焉教导之情,但苍越孤鸣从未忘记岁无偿的死。
“如果夫子想要与孤王动手,那孤王会收回承诺……亲自报仇。”
忘今焉手执天师云杖,苍越孤鸣挡在前方寸步不让,两人对视皆是无形的对峙。踉跄的脚步从背后而来,风逍遥嘴角染血却是杀意愈盛。
“想走,别做梦!”
生门被封,退路受阻,就在忘今焉踌躇之刻,迎面而来的快刀又再度急杀而来。
“极步杀·寂静”
不容喘息的对战中,只见风中捉刀激烈反攻,刀招连接之间愈杀愈是疯狂。
“能使出如此变幻莫测的刀法,风中捉刀,你太可惜了……”
“还有吗?破!”
忘今焉击退风逍遥,话未说完,便在下一刻被他挥出的一刀打断。
被破招的忘今焉却道:
“但是你忘了老朽的出身。”
说着,忘今焉挥动天师云杖,见到熟悉的招式,无情葬月突感不妙,强撑着才能够雪地上爬起,出言提醒风逍遥。
“是仙舞剑诀,大哥,当心!呃……”
牵动了伤势,无情葬月频频呕红。天师云杖加成剑诀威力在忘今焉的周身旋动起庞大气流,所向披靡,脚步难以近身。
“不妙……”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否则大哥会有生命危险。无情葬月眼见风逍遥毫无还手之力,举起了手中瑰丽的剑,他的眼中闪过万般挣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无情葬月望着瑰丽的剑锋,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飞凕。]
就在无情葬月神志徘徊在迷失的边缘无法自拔之际,一声从遥远时光传来的呼唤挽回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性。
霎时,血芒化为片片白光,碎裂成闪烁的星光,而后,无情葬月被宁静幽美的夜色所笼罩。人来人往的市井中,他看见了一个姑娘。
[飞凕!你看啊!]
铃音清脆,姑娘沐浴在月光下,孔明灯如萤火般辉映在不远处的夜空中,灯火辉煌,模糊了她的面孔,苗裙少女张开双臂起舞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
是谁,在夜空下向他伸出手……
十里长街的辉煌与天上的繁星速成一片,脚下是万家灯火,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使人信服。
[你看这世间繁华,山河辽阔,除了仇恨,你的心中该存有更美好的事物。]
她的身后是一轮巨大而皎洁的圆月,伊人回首,月色融为银辉似飞雪掠过她的眉睫。一道道流星般的光彩从地面升至夜空,随即绽放出绚烂的火树银花。
原来是烟火啊。
[你不是孤身一人。]
追忆着她年少时的无瑕,云开雾散,无情葬月终于看清了,终于看清了她。
原来是你。
你是……
无情葬月捂住心口,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唤出了她的名姓。
“盈曦……”
这一瞬,痛彻心扉。
眼前的少女眉眼含笑,眼中是那闪闪发光的银河,川流不息,身上的银饰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百褶裙上的彩带随风飘扬。
[你还有我。]
沾血的指尖攥紧了衣襟,又慢慢松开,无情葬月猛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