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染,我愿意再度臣服在你之下,任你使唤,请你……助我!”
傲邪剑法出,无情葬月腾空而起,追月而来,猩红的邪气一瞬迸发紧紧缠绕着剑者的躯体。战势危急,他放手一搏,全心入邪。
重伤的风逍遥匍匐在地,望着头顶染红的圆月,握刀的手竟在颤抖。
“月……”
忘今焉也注意到了蓄势待发的无情葬月,邪气在他的身外形成一股庞大的气浪,四周的空间在邪气之下不断扭曲变化。忘今焉望着那道融入血月的身影,浓浓的忌惮之色从他的眼底涌出。
此子若不除,定是后患无穷。
今日他必杀无情葬月!
“真好,正与邪的对决,今日势必再度分出一个高下。”
道貌岸然的人说出嫉恶如仇的宣言,披着德高望重的外皮势取邪剑剑主的性命,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可笑。正所谓魔心人,人心魔,邪心正招,正心邪招,世间颠倒。
血月的光华流转在邪剑剑锋之上,无情葬月闭上了眼。忘今焉使出一式神旨圣意舞天下,浑身气息却在无情葬月睁眼望来的一刹那突然一变,迫人的压力直接向着无情葬月席卷而去。
无情葬月却是临危不乱,挥剑的一刻,血红瀑流自月上悬天而落。
“ 血神霸临战天下 ”
剑宗两大绝学正面冲突,剑气纵横,满目疮痍。苍越孤鸣上前,为重伤的风逍遥接下了迸发四射的剑气。
风逍遥自顾不暇却是奋不顾身冲上前,第一时间接住了重伤的无情葬月。
“小弟!”
忘今焉强忍喉间上涌的腥甜,冷眼旁观。苍越孤鸣静立在战场外侧,风逍遥呼唤一时失去意识的无情葬月。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色彩。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至少……我不曾遗憾过。]
[好吗?]
而你向我诉说希望的这一刻,有光透进来了。
是你落下的泪。
无情葬月缓缓睁开眼,棕色的瞳仁缓缓聚焦,终于看清了以身护在身旁的风逍遥,无情葬月的胳膊吃力的抬起,他紧握血不染,扯动了一下嘴角,似是在笑。
好,我答应你。
风逍遥看见他睁开眼,心口的巨石才落了地。
“月。”
无情葬月抓住风逍遥的衣袖,勉力开口:
“大哥,我们绝不认输,对不……”
话未尽,伤势爆发逼得他口吐鲜血。风逍遥将他扶起,见无情葬月伤重至仍不愿放弃,风逍遥握住了他执剑的手,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风逍遥的声音隐隐带上了痛意,也接收到了无情葬月传达的决意。
“我们,绝对不会认输!”
无情葬月点头,忽然问道:
“你还记得吗?”
风逍遥一怔,神色动容,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当然记得!”
无情葬月喘了一口气,方才的对战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的身子弯曲着,目光凝视着双手支撑间的地面,欲要起身却是气空力竭,无以为继。
他看向风逍遥,道:
“扶我起来。”
“好。”
风逍遥二话不说直接照做,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
“果然勇悍。”忘今焉道:“但有何能耐尽展来。”
话中的恶意昭然显著,但事到如今,任何言语都不能动摇他们的意志。
执刀者忽问:
“准备好了吗?”
剑者无言,却是忽然强提功体。
邪气流经百孔千疮的经脉,运功间血色剑锋嗡鸣,瑰丽的剑光似火焰浮动,铃音声声,伴随着剑柄尾端的飘带熠然飞舞。
“ 风 ”
刀者一身戎装已是凌乱不堪,脸上还沾染着搏斗时的血迹,嘴角亦有鲜血流出,然而他的背脊始终挺直。不畏不退,傲骨不折,无匹刀气随着他挥刀的一瞬力撼冰雪。
“月 ”
两人对视,身形顷刻间已至忘今焉的眼前。
“ 无边 ”
风月无边,为情为仇,为恩为爱,不枭敌首,誓死不归。
“送你们兄弟同上黄泉!”
忘今焉眼神阴毒,手握天师云杖迎上风月二人。
兵刃相接,三股内力碰撞,方向力道全然无法控制掀起庞大的飓风,地面因巨石滚落而摇晃,树木倒伏连根拔起,充满杀气的眼神对峙,僵持着的双方仍纹丝不动。
却见——
刀与剑的配合,身影泛动之时,风月二人交换战位,风逍遥抓住忘今焉抵挡无情葬月的间隙,果断出击,一刀刺入他的胸口。
鲜血飞溅而出,风逍遥面无表情眼底透着漠然,他甚至内旋手腕,将短刀刺入得更深。补风的血槽在忘今焉的伤口中拧动了半圈。
这一刀,他是替盈曦讨回的。
疼痛激怒了忘今焉也令他丧失了理智,狂躁充斥着双眼,伤如火灼,他只感觉体内有一股庞大的内力爆发出来,浑厚到诡异的真气在他周身形成旋风,这股真气燃烧着他混沌的灵台,他的双眼也蒙上一层浑浊的白翳,风逍遥连人带刀被这股真气冲击得连连后退,猝不及防之间只见忘今焉高举天师云杖朝向风逍遥的天灵盖重击。
“大哥!”
无情葬月推开风逍遥,被天师云杖所伤,鲜血喷洒在冰雪上,内力也几近干涸,而他的双眼中燃烧着一股熊熊不灭的狠意。
只听一声哀嚎,血不染贯穿忘今焉的腹部。
风吹过孤雪千峰,拂起染血的披风,万籁俱静,只闻风声。当人在一无所有之时,只剩扭曲的灵魂疯狂咆哮,坚韧不拔的意志在熠熠发光。
无情葬月艰难地抬手,竟是掐住了忘今焉的脖颈。
“为父亲,为义父,为昊辰,为盈曦,忘今焉……你偿命来!”
压抑心底许久的情绪一次爆发,无情葬月双眼赤红,拼着同归于尽的气势也要送忘今焉上路。他迈开脚步,两人身后有一簇尖锐的怪石,无情葬月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步推动着他步入死亡。
风逍遥担心无情葬月失控想要跟上,却是重伤在身无力前行。
就在距离锥石的前一步,忘今焉忽然稳住了身形。无情葬月一怔,映入眼中的是忘今焉那双浑浊阴毒的眼睛。
“无情葬月,你却是很有本事,无怪乎盈曦如此看重你。”忘今焉的嘴角扯动起诡异的笑,他动作僵硬的扭了一下脖子,咔咔作响的关节声中他轻而易举的挣脱了无情葬月的钳制。
“可是,也仅仅如此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层无形的护体罡罩包裹住二人,震碎岩石,剧烈的真气流动间,无情葬月被掀飞重重摔倒在地,忘今焉狞笑抽出留在体内的血不染,将邪剑远远扔出。
就算有天师云杖,逃得过风月追杀,苗王也不会放过他,忘今焉的脑中已是一片混沌,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驱使他杀掉在场的所有人。
护体罡罩不断扩大直至笼罩正片峰顶,这已经不是罡气能够做到的范畴,而是结界,苍越孤鸣被挡在结界外。结界内,风月二人陷入生死危机。苍越孤鸣醇善的本性不容许他坐视不救,但结界诡异非常,任何攻击都被这层透明的屏障所阻挡,他想要出手援助却是无能为力。
看来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风逍遥苦笑着想,却是毫无悔意。他挡在无情葬月身前,运功逼出了酒气,这种情况之下已容不得什么理智了,为保无情葬月安危,醉生梦死再次开杀。
“大哥!”无情葬月撑起身,眼见风逍遥迈开小碎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忘今焉攻去以伤换伤,不知疲倦、疼痛,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站起举刀杀敌,就像只会杀戮的工具,满眼的血腥杀意,不复往日的潇洒自得。
风逍遥人如其名,性本逍遥,如风般遨游世间。如今这副麻木不仁的面貌又是为了谁,为了护他无情葬月。
这刺眼的一幕幕映入无情葬月的眼底,而他再看不也下去了。
无情葬月咬紧牙关逼迫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在颤抖,一看便知已是痛到麻木。
可他必须站起来,说他逞能也好,不自量力也罢。哪怕筋脉俱裂,哪怕武功尽废,他绝不容许自己成为风逍遥的累赘。
大哥,等我一起。
血不染被夺,无剑可用。无情葬月并指为剑点在额心,冲击着包裹在他脑内的那道屏障,屏障碎裂的刹那,邪气反噬自身,无情葬月不再对抗邪气的侵蚀,破釜沉舟。内力化形,煞气凌然的血色光芒凝作花瓣,一瓣瓣凋落,诉说着凄美的离别,碧色蝶影织构出一场场梦境,就好像回到那一日在沉香兰居红花树下二人的决裂。
[无情葬月,伤害我最重的人,犹原……还是你。]
对不起。
也许,我再也无法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你会恨我。
[飞凕,救救我……]
别怕。
我一定会救你。
无情葬月静静的阖上眼,眼睫殷红似血,孤雪千峰一反常态的弥漫起如愁丝般的细雨,在这片冰原之上,在这场细雨之下,万物都在静默。
无瑕冰雪似你,上善若水也是你。
烙印在记忆深处的虚妄,今日,由我亲手解开。
斜风细雨不须归,蝶影翩跹入梦来。
这场梦,玲珑雪霏已淡出,而他,仍旧沉迷不醒。
无情葬月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寒凉的雨水淋湿发上的血迹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没有浩大的声势也没有痛苦的嘶喊,而是不动声色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完成了蜕变,眨眼间突破功体极限。
寒风呼啸而过,孤雪千峰的峰顶骤然亮起一点寒芒摄人心魄,茫茫冰原中,似一盏忽明忽灭的灯散发着微光,又如星辰指引着旅人的方向。
无情葬月运起指剑,如同提起了一支海棠花,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牵线连接着另一个人,一个并不在此地,却被无情葬月放在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里的人。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无情葬月隐约看见了婆娑树影摇晃着阳光,一半簌簌印在雪白的云袖上,另一半经由剑风拂起她的长发,碧蝶轻柔缥缈的纷舞在飞扬的衣衫间。
而这剑,在手中,眼中,心中,两人的传递中。
[月,血布长河]
“ 傲邪剑法——血布长河 ”
我愿投身万劫深渊,燃尽三生烟火,换所爱之人一世无忧。
剑起,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