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冲我微微颔首,起身向城门飞去。
因少了份助力,那人潮涌动得更厉害,铺天盖地袭来,一时间眼前都是狰狞红眸烁烁生光,青白面容鬼气森森。
我挥鞭卷去一片魑魅,又涌上一层,倒似无穷无尽一样,扰得人心烦意乱。
“司遥,你先走。”
青年只是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明白他多半还在置气,他从前就是这样,一场气能生个十天半个月的,又极难讨好,当真是个祖宗。
“我们都快死这了,你还要同我生气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禁不住看向他,青年微微抿紧了唇,明明面色苍白,额间都浸出了层冷汗,却还要强撑。
这样倔强的神情熟悉得让我心头一软。
他还是从未变过。
明明他重伤刚痊愈,青越剑势威力不足先前一半,依旧这样死鸭子嘴硬。
“你怎么还跟小孩一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遥长剑落下,青白光芒荡平面前人潮:“都到了这个时候,玄离上仙还有心情说笑。”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
手中长鞭扫去扑上来的魑魅魍魉,我暗中弹出一道红光,击碎了司遥腰间的玉佩。
只见一阵光芒大起,他向我看来,一脸惊怒交加。
有传送符箓都不用的傻子。
也不知晓这回他又要生多久的气。
我叹了口气,能活着出去就请他去喝云逸酿的酒。
我最后的意识就是灵力用竭后的疲倦,以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样,排山倒海的人海。
似乌沉沉的云,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
当我重新醒来时,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到疼痛。
眼前挂着云雾一样的绯红长纱,刺绣精致,大抵是极名贵的料子。
鼻间萦绕着轻盈香气。
阿锦道:“若我没去救你,你就要被那些魑魅撕成碎片了。”
我并未坐起来,侧头去看她,少女依旧是一身灰雾蒙蒙的衣袍,衬得眉目愈发沉静如水。
房内还坐着另外一人,正看着我,目光淡淡:“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出去了,继续赖在你们白府蹭吃蹭喝,左右花的也不是我的银子,你看如何?”
白知秋竟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白府有的是银子。”
阿锦倒真有些着急的样子:“你可莫要开玩笑了,待今日子时一过,你便彻底出不去了。”
我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哪又如何?我瞧这柳叶城也不必外头差。”
或许是我神色太过认真,阿锦露出几分不解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
我笑道:“罢了罢了,只是同你开玩笑,你切莫要当真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待会少爷会将城主玉令给你。你拿到了城主玉令,那些魑魅精怪绝不敢伤你。”
我倒真生出来几分意外,看向面不改色的白知秋:“你愿意将城主玉令给我?”
白知秋道:“这东西放在我手里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若能帮到你也算是件好事。”
“从未想过无谕仙尊也是个乐善好施的性子。”
他只是淡淡说道:“你应该多谢阿锦,若没有她的游说,我是绝不会将玉令给你的。”
————
夜色沉沉,雾纱一样的月光轻盈地落下,柳叶城被裁剪成分明的两部分
,一半月凉如水,一半浓墨昏暗。
黑暗中我依旧能清晰分辨出无数道咄咄逼视的视线。
阿锦站在艳红的城门处,手中提着一盏宫灯,盈盈微弱的光芒映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好似渡了层细腻的釉色。
“一路保重。”
我听她语气颇为郑重其事,便笑道:“听阿锦语气,倒似个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