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暮扶着墙站起来，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这就好了。”

纪随安没再说什么，走开了，魏暮迅速地清洗了身体，避开了那两道疤。

纪随安扔给他的衣服是一套短袖长裤的家居服，魏暮套上，看着手臂上露出的那两道疤痕，又将自己脏兮兮的外套拿过来，裹在了外面。

他跟镜子里的人对上视线，那张苍白的脸无比熟悉，又处处陌生，他忍不住伸手摸上去，喃喃地问道：“你是谁啊？”

*

纪随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办公，魏暮身上的外套脏兮兮的，不敢往沙发上坐，坐在了旁边的一个木凳子上。

纪随安扫过他身上的外套，魏暮有些尴尬地解释说：“那个，我有些怕冷。”

室内温度适宜，但他看起来苍白瘦弱，让这话听起来也不是太假。

纪随安收回视线，继续看起文件来，魏暮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他，他很安静，呼吸也浅浅的，没有任何杂音。

过了一会儿，纪随安突然抬手拎起沙发上搭的一件薄针织外套，看也不看地扔到了魏暮身上。

魏暮拿着外套愣了一会儿，站起身轻着脚步又去了浴室，换掉了脏外套，想了想又把衣服都脱掉，重新洗了一遍澡。

外套是纪随安的，魏暮穿上有些宽大，袖子盖过了手背，他坐在凳子上，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放到鼻子下面，嗅着上面纪随安的气息。

在那清淡熟悉的味道中，魏暮的心这些天里第一次安稳下来，他露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纪随安。

纪随安跟脑袋上长了眼睛似的，看着文件冷声道：“不许看我。”

魏暮乖乖地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立架上的摆件，不过两分钟，他的视线又控制不住地黏在了纪随安身上。

纪随安说：“还看？”

魏暮立马低下眼，看着灰色家居裤的裤脚，里面的家居服他穿着尺码正好，裤脚正正好盖住脚踝，明显不是纪随安的衣服。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安静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这是谁的衣服？是有其他人在这里住过吗？”

纪随安这才看了他一眼，魏暮规矩地坐在三脚高凳上，宽松柔软的米色薄针织外套里面是暖灰色的棉质居家服，头发还没干，湿潮潮的，在灯下泛着乌黑的柔光，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绵软，连脸上的苍白都没那么扎眼了。

“怎么，不能有吗？”纪随安说。

魏暮蹭着两只裤脚，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魏暮身上的那套衣服并没人穿过，家里有一个衣柜，专门用来盛放给客人准备的各种尺码的衣服，是纪章海派来的老宅里的阿姨购置安排的，将衣服摘了标签，清洗熨烫之后收起来，需要穿的时候直接就能穿，很是方便。

纪随安觉得多此一举，他不像纪章海那样喜好热闹，更是极少带朋友回家，但费心安排的人都不嫌麻烦，他也就由着去，反正家里多的是地方。

有一次，他撞见阿姨将干洗好的衣服叠好往柜子

里放，随意地问了一句里面有没有某个尺码，阿姨回老宅之后又顺嘴跟纪章海说了一句，纪章海来了劲，说她没眼色，这明显是有情况了，说不准过不多久纪随安就要跟那对象同居了，还不多准备些。

没过多久，那个尺码的衣服就占了大半个衣柜，各种风格各个场合准备得一应俱全，纪随安让纪章海消停点，纪章海却很委屈，说难道不是有情况了吗，要不然你是替谁想的。

替谁想的？纪随安最开始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深究，那时候他才猛然惊觉，他潜意识里在替谁想呢，或者说，他在妄想什么呢？

魏暮显然是误以为这些衣服是有人穿过留下的，纪随安冷着脸收回视线，合上文件的动作中隐含着怒气，他在魏暮疑惑的视线中站起身，拿着东西大步离开了客厅。

他在对他自己发怒。

刚才看到魏暮低着头难过的模样，他竟然见鬼地升起一丝解释的冲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