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旧城的弄巷里响起几声犬吠。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色布衫,肩上挎着一个布包,神色匆匆地从巷子里走出。街上虽没灯,但一轮满月明晃晃地照着,也已经把路面照得清清楚楚了。
他踩着布鞋畏畏缩缩地往前走,不时回过头去看看后头有没有人追上来。
突然间“咣当”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倒吸一口气,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宝石戒指从布包中掉了出来,在月光下映出血红的光芒。
他正想转身去捡,有个白色身影却先他一步把戒指捡了起来。
“大哥,这戒指是你的?”那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白色衣衫,清清秀秀的。
“是啊,小弟弟,快还给我吧。”他假笑着伸手去接,那少年却往后退了几步。
“大哥,这戒指真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快还回来!”他恼羞成怒,不想再跟这小子浪费时间,便伸手去抢。那少年轻轻往后一跳,便像神仙一般地飘起来,又无声地落回地上。
红色的戒指在他手中,闪耀着诡异的光芒。而更加诡谲的,是他的瞳孔,在月光下时而发出银光。
“金公子,你说,这戒指是不是你的?”
他毫无表情,连声音也像悬在梦中似的,仿佛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而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那个中年男子吓得瘫倒在地上,身上的布包也掉落下来,里面的金银珠饰散落一地,各色的珠饰在月光下冷冷地发着光。
那少年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手握着戒指,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金公子,你还没回答呢,这戒指,是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这些全都不是我的!”他吓得眼泪直流,踉踉呛呛地想爬起来,可是少年已经近在眼前。
他把手掌摊开,掌心的戒指已经消失不见,一段粗大的麻绳赫然出现在手上。
中年男子认出了麻绳上沾染的血迹,浑身都颤抖起来:“别……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他拉着少年的裤脚,跪在地上求饶。
少年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冷:“如今你倒晓得向我求饶,当初那位姑娘跟你求饶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心软?”
“求求你……别杀我……”他仍是不停地跪在地上,涕泪直流。
那根麻绳仿佛有了生命,自动绕在了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他哭喊着去拉扯,却无济于事,那麻绳只是越拉越紧,越拉越紧……
就像她最后含恨闭上双眼,只看见一片黑暗。
除了死亡,别无其他。
月光明晃晃地照在街上。
深夜的小巷里,只听得到已熄灯歇息的人家院墙里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吠,除此之外,只有夏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
赵钰跟着秦樾从巡捕房一路奔向阎瑞的住宅,途中几乎没有停歇,等他们来到阎氏所住的弄巷外头时,赵钰已经是气喘不止了。
“秦……秦樾,我们歇……歇一歇,再不歇、歇一会儿,待会儿……可、可就没力气捉人了。”他扶着砖墙大口喘着气。
秦樾只好也停了下来,但眼睛不住地投向弄巷深处的一户人家——那就是阎瑞的住所,屋子不大,院落也颇小,看起来就并不富裕。
此时弄巷里的人家都早已歇下,这一带黑漆漆的,唯有月光洒下的清冷光辉使他们多少能在黑暗中辩认出一些轮廓。
歇了有一小会儿,秦樾正要进入弄巷,身后的赵钰却突然惊叫了一声。
“那边有人!”
循着赵钰颤抖的手指望去,小巷深处的一堵矮墙下,浓密的树影下,确实有个人醉了一般歪着头靠着矮墙坐着。
“醉、醉汉?”赵钰被自己方才的大惊小怪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秦樾却皱起了眉头,径直往那位“醉汉”走去。走近了一看,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醉汉”,而是一个穿着灰布衫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仿佛晕厥了一般,身边躺着一只布袋。更奇怪的是,他被一段粗大的麻绳紧紧地捆住,动弹不得。
秦樾在他跟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
没想到那位男子刹时睁开了眼睛,像见了鬼般地往后缩,怪叫着:“求求你别杀我啊,别杀我啊,我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放过我吧莲雪,别杀我啊……”
话没说完,他眼白一翻,再度昏了过去。
秦樾瞥了一眼麻绳上还若隐若现的血迹,伸手翻了翻男子身边的布袋,随后立刻站了起来。
“赵钰,你守着他!”他说罢转身往巷子外跑。
“哎,你去哪儿?”赵钰赶紧问。
他无意解释,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