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却似乎根本理解不到他生气的点，也根本没这个心思去思考了，只是开始管不住得要把自己想的事情也都一股脑说出来。他轻微抖动，情绪却不知道怎么越过堤坝得折磨着人。少年要气得跺脚，这个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稳定的思维场说着一万句不着调的话缠着自己，挤得自己浑身疼。少年嘴里嘟嘟说着别碰我别碰我，一边儿视线迷茫地在房间里搜找。终于眼神落在被先生挡住的长桌的一角，左拧右拧推开身边的思维场，像在走泥巴路一样蹭过去，把这束带着泥巴的花插在一只白色釉面的清水杯子里。花在杯子里放松开来，少年这时才开始对回来一直关注自己的目光，些微熄灭了火苗。

他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水，一会儿试探了些对方的思维。身边的思维场早就强得乱窜，不遵章法得往自己渴望的东西上抓。

怎么办呢。

啪得一声，两只小手捂在对方眼睛上，尽力把指缝并拢，把整个眼睛盖得严严实实，不让一点儿眼神在钻出来，也不让任何人看到他那么一击即溃的样子。少年感觉到潮涌一样的情绪，把原有的冷静和条理横扫一空，完全称为情绪的奴隶，把自己想要的都揽在胸口。他把那些话一个个读清楚，思维场里满是对方心里想说说不出的念头，眉头一下下皱，混杂着自己又气又无可奈何的反应。

“好了！你这个样子会被别人嘲笑的，人不可以失去理智，一定不要被情绪操控你明白吗？”手心里在微微抖动，睫毛不停挠着，少年的思维场不停地被对方思维钻着缝盘问，一句一句不停得问，你怎么走了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掉啊，这类的话，时不时还问是不是讨厌自己

，听得他又疑惑又觉得好玩。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些话如果从对方嘴里吐出来是什么个景象。这个被情绪已经完全打垮的先生在说着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话。

他眼神下垂，开始注意到对方因为激动而无法完全抑制的抖动。已经太需要被人安慰，抱抱小熊都会更好，他感觉到无数突然崩溃的渴望在不停重创这个早就脆弱无比的壳。多日来观察到的内心的不安真实存在着，甚至比他想象到的还要更猛烈。

他等到思维场不断地变得冷静粘稠，开始不再重复责问他回来与不回来的问题为止，看着眼前的人，竟然心生出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怜悯。

怜悯是不该的，人是没有怜悯的，人没有怜悯的权利，也没有怜悯的距离。

可是他做不到啊，他这时才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感情的理由，甚至就根本没有理由，他做不出回应，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突然被心里的茫然包围，在疯狂翻找自己似乎不小心弄丢的东西。手指稍微放松，手上力量放轻柔了些，他开始为这样的一种感情感到一丝可怜，不明白这个感情从何而来，似乎在当时见面的一瞬间就固然存在了，像是在爱一个自己记不起来的人。他完全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让对方一个人承担这种折磨实在是有些残忍。

感觉到一个热热的团状贴上自己的身体，先生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差点撑不住手，在胸口上能感觉到热热的脸颊，

“我回来了哦。”

少年的姿势像是祈祷，像是归附在神殿的地板上。对方被这样热乎乎的温度惊得颤抖，下意识的用手寻找这个热的源头。手指伸进蓬松的头发，触摸里感觉到对方怒怒的震。这时候谁还管这些呢，总是要随着性子来了吧。一个念头突然冲到脑子里，冲得浓烈得一时涌进思维场，把它冲得波动着交织的颜色。这是不应该的，小心思一定要好好藏着。

“不可以哦！”闷在胸口的一声，“不过你可以说，欢迎回来，你说。”

思维转换成柔和的颜色，水母般游动。

“欢迎回来。”

少年的手落下来，轻轻在对方背上拍了拍。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早就已经出去了，甚至门都已经好好的合上了。门外不清楚地充斥着拉姆齐夫人开心的声音，几个人在絮絮得说话，他一时在怀疑少年是否会拥抱拉姆齐夫人，他的思维反反复复敲打这个不合情理的概念。

转过头，这把带着泥巴的鸢尾花插在自己最喜欢的杯子里，充满了惊奇和匪夷所思得大开着。

后来的时候，奶油塔郑重其事地跟他介绍，如果人类久别重逢或者要分别的时候，都会拥抱彼此。但是因为先生的思维场扰得他心烦，这个拥抱就被自己没收了。他不知道为何对方要解释，他知道奶油向来都是不解释直接做的性格。这个解释却让他多少有了念想，这个没收的东西迟早会回来。他也学会了每次回来时的这句寒暄，如此难得学习到的东西，估计陷在思维驼峰里一辈子都要不舍得拿出来，又总是不经意拿出来反复啃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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