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火车轰隆隆飞速前进,金子一个人呆在包厢里,百无聊赖眺望窗外的风景,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可言,此时天空已经显露依稀浅薄的黑,不多时就全然黢黑。
金子时不时幻想大哥会不会在烟台逗留几日,然后二人不期而遇,当他第四次冒出这个想法,在心里哀叹一声,起身去了厕所。
金子从厕所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一位青年男子。他稍稍侧身向左,那人抬腿就往左迈,金子转而向右走,那人拦路虎一般向右挡了他的路。
金子后退一步,那人说道:“走哪儿挡哪儿,大闸蟹都没你霸道。”
金子心想,我还没怨你拦我的路。他飞速扫了此人一眼,停了一刻,然后缓缓转过眼珠,同他对视。
面前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纽扣没有系,露出熨帖的青缎马甲,帽子随意地扣在脑袋上,与浮华子弟的打扮无二,倒也算是个浓眉大眼的翩翩佳公子。只是他右臂上打着石膏,整条手臂用绷带绑着挂到脖子上,他的风流倜傥立马减损大半。
青年同他对视两秒,先他一步露出惊喜笑容:“你是金子!”
金子也认出了他:“穆柯!”
金子和穆柯有许多年的同学之谊,分别两载,偶然相逢。
穆柯的小仆跟在他身后,询问道:“少爷,今晚想吃点什么?”
穆柯对小仆说:“随便。”
又看向金子笑道:“你还没吃饭吧!上我包厢里去,一起,我还挺想你的,金子!”
金子回想起少年时光,穆柯的成分还不少,待自己也足够义气,再相见完全没有生疏到仅是打招呼的程度,两人愉悦地并肩前往小包厢。
包厢的桌子上摆着彩釉花瓶,里面插了几簇明黄的新鲜桂子,致使整个房间香气弥漫。
金子在桌边坐下,穆柯使不惯左手,笨拙地拎起茶壶,泼泼洒洒倒出一杯茶,他在金子对面坐下,有旧要叙。
金子端起茶杯笑问:“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你干什么去啊?胳膊怎么伤着了?”
穆柯道:“说来话长,之前我不是辍学了么,我爹让我去念军校,可我没考上黄埔,他就要送我去日本,我娘嫌离家远,不同意。后来我就一直跟着我唐叔在武汉当兵,他说等我干出业绩来再把我送进学校去,训练几天出来直接当个团长!我上了三回战场,这是头一回受伤,偏巧我娘想我,非叫我回家,我一回家不就露馅了么。她和我爹闹,不准我再出去,还要上吊呢!我好不容易混了个小连长,我也闹!结果我娘气急了,看见我就要上吊。我爹没办法,就把我打发出来了。我家在东北有好几家小矿场,他让我先来看着,以后好帮我大哥干生意。”
穆柯把伤臂搁在桌上,身体前倾,凑近了看向金子道:“你呢?我记得你以前念书念的不错,你是去上大学啊?”
金子毫无预兆打了个奇大的喷嚏,星星点点的口水喷了穆柯一脸,他自觉非常不礼貌,于是连忙掏出口袋巾递给他:“抱歉,这花太香了。”
穆柯猝不及防被洗礼一番,抹了一把脸,把花瓶移到一旁,嬉皮笑脸说:“没事儿,咱俩还亲过嘴儿呢,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