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傅清时睁开睡眼，金子的面孔在他眼前放大，大脑里飞速闪回昨夜二人的所作所为，惮于把人吵醒，他仅是浑身一哆嗦，不然非得大鸟一样扑棱棱飞出被窝。

傅清时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挪了挪身体和金子分开一段距离，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小金比雀雀还要大两岁，给自己做儿子显然不太合适，可以将就将就做自己的情人，或者给他一笔钱，无论如何不能白占他的便宜。

傅清时悄无声息穿戴下床，梳洗过后，亲自端了盆温水给金子擦拭身体。

淋漓的水声吵醒了金子，他睁眼看见傅清时坐在床边，正在拧绞毛巾。大脑混沌片刻之后恢复了秩序，将零星的梦境拼凑出一副可怖光景，金子猛然坐起身，看看自己又看看傅清时，愕住了。

傅清时毫不吝啬拿出温柔的神情和声音：“小金，我帮你擦擦吧。”

“我们——”

金子的身躯被夹在狼狈不堪和悔不当初之间，快要粉身碎骨，金子绝望地闭上双眼，晶亮的眼泪浸湿了睫毛，却没脸酣畅大哭。

“别别，别哭、别哭……”傅清时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措道：“小金，我会负责，我来照顾你，绝不会辜负你就是了。”

金子气息紊乱，他快觉察不到活着的感觉，只好大张着嘴吞吐生息。他一边摇头一边哆嗦着从凌乱的床褥里翻出自己揉皱的衣裤。

绷带上有锈红的血迹斑斑，傅清时抓住了他的手腕：“小金，当心你的伤。”

金子用力挣了一下，傅清时抓着他不放，继而说道：“小金，你别难过，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也是孤家寡人，雀雀走了，你就来了，我们两个有缘，也合得来。我带你去烟台，那里刚让人置下一处新公馆，你跟我去过神仙日子。”

金子难堪地低下头，傅清时又道：“小金，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吭声也不反抗，后来还亲我摸我，我稀里糊涂的，当你是雀雀……”

金子濒临崩溃，拼尽全力挣脱傅清时的手，胡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喉咙嘶哑涩疼，一开腔就像是在吞刀子：“你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不用你负责……你就当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大哥，回家找大哥，找我大哥……”

傅清时本意是不想白占金子的便宜，顺便拉拢个伴儿凑合过日子，金子如果不愿意，也可以给他一笔钱做补偿。

可细一思量金子的话，现在还不能放他走，万一他因为受了委屈回去给龙彧麟告状，之前谈判所做的努力、赔付的大洋岂不是全泡汤了。就算是放金子走，也要等他真的不记恨自己才行。

思及至此，傅清时抱住了金子，嘴里变了口风：“小金，你不要走，求你原谅我，其实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昨夜里看你的反应，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这才将错就错。你留下来好不好，给我一个赎过的机会。”

金子喜欢岳关山，有什么举动都不足为奇，引起傅清时的误会也说得过去，不过这厮向来不着边际，金子不信他的鬼话。

金子被魑魅魍魉缠住了一样，怎么也挣脱不了傅清时的钳箍，他断断续续啜泣几声，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不用你负责、不用你赎过，你就当没有这回事，你知我知……求你别再说了……”

傅清时听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心情才轻松一点，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小金，我不说了，万事都往开了想吧，你都哑喉咙了，等你养好伤病，我才能放心送你离开。”

傅清时松了手，金子立即把脚伸到床下去找鞋，也没穿好，趿拉着鞋就往自己厢房里跑，跌跌撞撞闯进门中，后背抵着木门控制不住发颤，他蹲下去，把脸埋在掌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没人的时候，金子才敢放声哭泣，眼泪波涛汹涌般汩汩地从指缝往外渗，他谁也怪不着，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金子蹲踞在地上，满怀暖黄的晨光，他泪眼朦胧只觉阳光刺眼，于是慢吞吞挪到五彩斑斓的屏风后面，躲起来。

金子羞于见光，更羞于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单是因为龙天下和傅清时，还有他自己，他明知道岳关山和自己有仇，还是贪图一时快活，摆出一副投怀送抱的姿态让傅清时有机可乘，金子不敢再想岳关山，爱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凭借肉体凡胎承受不起。

他想见大哥，以前无论有什么伤心难过，总有龙彧麟给他顶天立地，金子后悔了，他早该跟龙彧麟回家，只有他不会毁害欺负自己，只有他和自己心贴着心，严丝合缝，一点隔阂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