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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2/2)

金子目送岳关山离开,他让人简单处理了枪伤,浑浑噩噩侧躺在床上,他想睡一觉,一觉睡醒就当大梦一场,梦醒了,就去找大哥。

午夜之时,金子得了梦魇,不记得梦到什么,醒来只感到闷热、焦灼、疼痛。他坐起来,昏暗的床帐里只有他自己,他抬手将床帘拢起来挂到帐钩上,动作牵动了肩胛的枪伤,他才完全清醒,只有他自己才对。

窗外的天很亮,黑黢黢的天幕里挂了个白太阳似的,厢房里布满万物的影子,留声机上大喇叭的影子映到橱窗上,橱窗里放着三五张摩登唱片,洋酒瓶子放在箱笼上,瓶底还残留着一些黄澄澄的酒,塞着绿漆的蛋形大木塞,玻璃瓶身折射着冷清的月亮光,他清晨磨好的咖啡粉放在白瓷双耳杯里还没来得及冲沏,嗅不到清苦醇香。

金子扶着床栏,摸到了一只唱京戏的鬼脸子面具,他把脚伸到脚蹬子上,双脚踩在死寂的影子里,他抬头看去,是那本搭在架子上的美女月份牌。

原来他一觉睡醒,一切都没有变。

金子怕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凭借着腹中的一点饥饿让自己忙碌起来,他挑起珠帘走进前厢,坐在紫楠小圆桌旁,捏了一块金黄酥脆的糕点,糕点还很新鲜,金子一口咬下去,咀嚼片刻在自己掌心吐出青红丝。

金子的身体处在漆黑的影子里,只有一双手曝在明亮的月光中,他看着自己把红的绿的丝一根一根挑出来,红的放成一撮儿,绿的放成一撮儿。

呆愣了一会儿,金子把红绿丝重新塞回糕点馅子里,可那一根一根的青红丝变成了一缕一缕光阴,怎么都塞不回去了。

岳关山走了,一切都还停留在这里,一成不变。

金子低低抽噎一声,重新回到帐子里,放下幔帐,脸偎着胳膊,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湿了胳膊肘和枕头,他懒怠的,不想拭去,哭的哽咽窒息,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爱岳关山了,他的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金子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白,他胸中雍塞,只是因为燥热引起的不适,并不是因为夜晚痛苦的延续,只是枕边再也没有岳关山了,再也不能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岳关山,把他藏进眼里也无济于事。

金子推门走出去,院子里的月季花娇艳欲滴,柳枝扶风摇摆,一洼又一洼的畦菜比原先生长的还要青葱茂盛,金子想起雀雀。

傅清时是不靠谱的主,有其主未必有其仆,可傅宅的管家确实是和傅清时一样的不靠谱。金子已经告诉过他雀雀受不住大烟的后劲,不许再给他烧烟。

昨晚他瞧雀雀快不行了,他不能眼看着雀雀就此蔫死,这样没法给傅清时交待,于是兵行险招,给雀雀烧了一个烟泡,希望他能苟延残喘等到傅清时回来,要不然傅清时非得发一场羊癫疯。

金子走进雀雀房中,屋子里仍旧清新洁净,还有浅淡的清凉柚子气,雀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薄薄的皮肤底下一丝血色都没有,唯独青紫色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金子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轻唤了两声雀雀,雀雀并没有睁眼。

金子伸手试探他的鼻息,雀雀已经断气了。

金子握住雀雀僵硬的手掌,胸腔里憋着一口气上蹿下跳进退不得,他无声地哭泣,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雀雀掌心。

傅宅是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因为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山东谈判的结果已经见分晓,即便没有和龙彧麟发生争执,安维民惮于被葛青云牵着鼻子走,也不会同意和他成为盟友,他选择结纳西北的冯连奎,安军装备精良,西北军军饷充裕,两厢互补,一拍即合。

白弘麒清醒后对之前的事情绝口不提,傅清时“赔”给他们大量的烟土和军饷之后,他打算跟安维民回河南。

龙彧麟铩羽而归,安维民不肯配合,傅清时素来主张“以和为贵”,葛青云想要直鲁豫联军的想法就此破灭。

傅清时凭借着“撒钱兵法”破财消灾,而督理黄仁玉劝谏他应当长线放远鹞,直、奉两军为了北京城里的总统之位,大战不断,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老牌军阀,他想让傅清时趁机争取一下葛青云。

傅清时才不想呕心沥血打江山,他只想吃喝玩乐安逸享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经是他所尽的最大努力,况且在得知雀雀的情况之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就连最后签字画押都想蠲免。

黄仁玉见他不配合,又劝导:虽然这次直奉大战后奉系元气大损,但兵力实力都占上风,沈正嵘不仅侵占着东三省大片领土,还正在打热察绥的主意。傅清时潦草敷衍,他让黄仁玉有话就去找巡阅使说,别来烦他。

摆平大小军阀,走完规章流程,傅清时迫不及待踏上专列,准备回去守着雀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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