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关山忍住疼痛不肯退缩,口鼻中腥甜的血气让他咳嗽不止,虎毒不食子,岳伐王竟是想一脚要了岳关山的命,众人感到惊骇,又不想错过热闹,就围堵在石拱门前不肯离开。
陆景霆快步上前拉住岳伐王,岳伐王虽然年纪大,力气却不落下风,陆景霆只好从后面直接抱住他,硬生生夺过他手里的枪,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劝道:“岳父,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什么?关山只是不懂事,好好劝导自会跟您走。”
岳伐王胸臆间全是愤懑煽燃的怒火,天道好轮回,金钰霖不是来向他索命,是想让他断子绝孙!岳伐王原本并没有翻旧账的打算,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金钰霖不安分!岳伐王看向金子冷笑道:“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小子就和你爹一模一样,一脸的孬种样!老子一枪打死他真是便宜他了,该送你也上路。”
岳关山煞时变了脸色:“爹!你胡说什么!”
岳伐王看向金子,露出凶神恶煞模样:“你小子,知道你爹怎么死的吗?大年初一,老子一枪送他上了黄泉路,要不是东家替你们娘俩求情,你他娘的早八百辈子死娘胎里了,不要脸的东西!”
金子死不瞑目般大睁着眼睛看向岳关山,灵魂从脚底幽幽地往上飘,直到和他的身体剥离,透过头盖骨,飘向和岳关山初遇的地方,然后停留在那里不复归来,自己则是变成了一副躯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嘶哑:“大年初一,我的生辰,爸爸的忌日……”
岳关山惶恐茫然地同他对视,他红了眼,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守着他霸着他,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淡定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一颗心却在胸腔颠簸起伏。
金子面色惨白看着他,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喃喃道:“你爹把我爸爸杀了,他还想杀我……”
岳关山欲哭无泪咧着嘴,哆嗦着牙关相击,他忽然怕了,即便金子没有把杀父之仇怪罪到他头上,他们之间被“杀父之仇”的天堑隔开,再多的情,再多的爱都无济于事。他怕了,全完了。
岳关山连滚带爬来到岳伐王面前,雪白的额头蜿蜒着一道狰狞青筋,与拳头上的如出一辙,岳伐王稳如泰山,陆景霆慌乱道:“关山,别冲动!”
岳关山扬起胳膊,落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欠岳伐王的恩,他还不清;欠金子的情,他也还不清,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把自己的脸皮抽的发麻,热辣感兜头彻腮,就连五指和掌心都发麻僵硬。
那巴掌仿佛抽在金子身上,马鞭一样,抽的他肉身俱损,血肉糜烂。
陆景霆抓住岳关山的手腕,温声劝道:“关山,别这样。”
岳伐王则是甩手给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的玩意儿!”
岳关山被打的身体一歪,岳伐王又给他一脚:“给老子滚!”
岳关山狼狈地瘫倒在地,金子冷眼旁观,他想去扶一把岳关山,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他不想把掺杂着仇恨的感情给予岳关山,不可能不爱,不可能不恨,终结在这里就最好、最纯粹。
岳伐王彻底动了杀心,他瞄向陆景霆手里的枪,正要抬脚,岳关山抱住了他的双腿,狗皮膏药一样死死拖住他,张着嘴在他腿肚撕咬,说是撕咬,只是绵软无力地乱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岳伐王刚把他踹开,他又没完没了黏上去。
陆景霆不得以把手里的枪扔进水井,他知道自己现在一个也劝不动,于是走到金子身旁关问道:“小金,你的伤势挺严重的,先进去处理巴扎一下吧。”
陆景霆早就发现岳父不对劲,没想到是这样的血海深仇,各有各的气愤,各有各的悲戚,没人愿意就此妥协。
管家听闻后院发生的闹剧,则是感到烦躁不已,这群人要闹回家去闹,在他们傅宅唱什么大戏,又听说岳老将军是不好招惹的主,他不想惹祸上身,等热闹快要散了才露面。
岳留芳一直没看见陆景霆,于是出来探看,她慢吞吞走进后院,看见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爹,关山,景霆,这是怎么了?”
金子看见岳留芳走来,心中的痛苦加剧,凭什么岳伐王害得他家破人亡、害的他爹娘不得好死、害的姑姑颠沛流离、害的自己和岳关山有缘无份!他却可以战功显赫受人爱戴、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含饴弄孙、他就可以狠下心肠痛下杀手!
他想要一把刀手刃仇敌,或者一枪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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