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点太阳光照进了房间里,像纸烟弥漫出的烟濛濛的蓝,金子睁开眼皮,透过这点烟蓝,他眼睛里露出幽幽的人间,这人间藏着一个岳关山,让他惫懒而满足,就不想动。
岳关山也是惺忪着,胳膊横搭在金子胸前,手就沿着他的肋骨慢慢往下摸。肋骨一根一根,腰细而硬挺,股部窄窄的,屁股却很圆翘。
一根骨骼,裹上血和肉,就有软绵绵、暖融融的触感。清晨的感觉很奇特,无趣也不淫,仿佛只是撞见了稀有的幸运,握在手里就想要时时摩挲。
岳关山亲他的脸、短头发和睡衣领口上有褶皱的地方,金子抚摸他的喉结和胸膛,看样子都没有起床的打算。
“关山兄!”
傅清时出现的猝不及防,拉开床帐,岳关山一骨碌滚了出来,傅清时看他滚了两滚落在自己脚边,低头笑道:“关山兄,你真是、真是……叫我想吃驴打滚,我这就去告诉厨子,要吃驴打滚!”
傅清时笑嘻嘻地来、兴冲冲地走,岳关山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钻进帐子里兴师问罪:“祖宗,怎么又撅蹄子了。”
缠绵温存无影无踪,金子睡意全无:“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他吓我一跳。”
饭桌上果真多了一碟驴打滚,还多了雀雀。雀雀安安静静坐在圆凳上,低着头用汤匙舀了卤汁豆腐脑儿往嘴里送,傅清时道:“这是雀雀,是我儿子,你们可不许欺负他。”
金子捧着一张热腾腾的大馕饼,闻言停下咀嚼,雀雀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傅清时二十多岁,简直惊骇!岳关山则是直接开口:“这——你他妈的十来岁就能打下种?操!”
“没错!”因为知悉死亡和分别即将到来,傅清时想把所有感情付诸于雀雀,亲情、爱情、友情一股脑儿的全抛掷过去,这让他感觉踏实,所以并不否认岳关山的说辞。
傅清时又对雀雀说:“这位就是关山兄,旁边的是小金。”
雀雀只是温吞吞地笑。
傅清时继续道:“雀雀不会说话,他快死了,你们可不许欺负他!”
岳关山心中忍不住想:他十来岁就能打种了?
金子继续吃饭,傅清时明显在扯淡,此人有着荒唐的本质,话不可尽听,更妄谈尽信。
金子尝了一口豆腐脑,对他来说很咸,好在他还有馕,可雀雀专挑纯白滑腻的豆乳来吃,金子撕下一块饼递给他:“喏?”
雀雀笑着摇了摇头。
傅清时把一小碗鸡蛋羹端给雀雀,面露哀色:“我的雀雀很可怜的,嚼东西对他来说很累,吃到肚里也很难消受。”
傅清时紧接着道:“关山兄,实话告诉你,这仗我是不肯打的,雀雀时日不多,我怎么能抛下他去管闲杂人等。我要谈判!这帮混账总不会那般没有良心,看到雀雀这副模样还要来打我!”
岳关山面无表情嚼着馕,不知道他是天真无邪还是在装疯卖傻,他道:“清时老弟,就这么告诉你吧,谈判是一定要谈的,谈不妥才要各显本领。不过……你拿雀雀当挡箭牌可没有用,你爹也死了,谁会可怜他?不仅不可怜,还都想着把你吃干抹净呢!”
傅清时如同轰雷掣顶,他最怕听到实话!他宁愿无休止地麻痹自己,这样他也能一直快活,此刻显然生了闷气,抓起驴打滚就往嘴里胡塞,早饭以他被噎住告终。
傅清时带着雀雀躲进自己的小厢房里,一上午都没有露面。
岳关山敲了很多次门,最后气愤填膺:“他妈的!老子真想活撕了你这个操蛋货!”
他站在院子中央,声音又极高,傅清时心力憔悴偎着雀雀,悲悯起来:“雀雀,关山兄是不可怜你的,他想咒你死,他还要骂我。”
实则没人刻意戳他的痛处,就连雀雀自己也很平和安详,只有傅清时一个人把“时日不多”、“生离死别”、“天人永隔”挂在嘴边,仿佛是在劝说自己早点接受事实,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可以泰然接受。
雀雀抚摸着他的脸庞啊啊呃呃,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大抵是在安慰他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