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是来送进补之物的, 九殿下受伤失血他自然知道,亦如实回禀了陛下,陛下对此未置一词,只命他送了两回补药。
入内一看, 九殿下的气色尚可,陈渡微笑着见过礼,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呈报。
萧轼听到“虎鞭”时眉尖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父皇三不五时赏赐些暖肾壮、阳, 益精补髓之物,还真是为他延嗣之事操碎了心,以前他也以为是自己不行, 那夜知道乌凰有孕他还不敢相信是自己的……无论何时,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他只觉心如刀割。
心绪复杂, 面上却丝毫不显, 萧轼上前两步行礼如仪, “儿臣谢父皇赏赐, 请陈公公转告父皇,待儿臣痊愈再入宫给他老人家请安。”
见他跪拜, 陈渡忙上前把他扶起来, “殿下有伤在身,切勿牵动伤口。陛下说了让殿下安心静养, 除了身子的事, 其他的先放一放。”说着垂眸沉吟片刻, 又道,“据报,王妃染疾已有些时日,久治不愈,昨儿个贵妃娘娘突然在陛下面前说起,陛下让老奴问殿下,是否要派御医前去诊治。”
此事确实拖得有些久了,本来一切按部就班,却突然遭遇刺客不得不拖延时间,萧轼敛眸若有所思,应道:“王妃是在外头染了时疾,并无大碍,只是病气过人,需隔离静养,本王府里的医官尚能医治,就不必劳烦御医了。”
听这话,陈渡心里有几分了然,已想好回去该如何回禀,正要再说一事,却被一声细微的喷嚏声打断,目光不觉偏了偏,瞟向喷嚏声传出的方向,是卧房右侧的隔间,紧接着又是一声,显然是捂住了,可仍能辨出是位女子。
陈渡撤回视线,看了眼仍一脸泰然自若的萧轼,要说的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化作一抹另有深意的笑,“眼下的确是时疾频发的时节,殿下万金之躯,切要保重才是,老奴这便回宫复命,殿下好生休养。”
萧轼也不留他喝茶了,淡淡笑着起身相送,他不便出去,到了门口便由李霁接替。
他折身回来径直去了隔间,入内一扫却不见人影,猜想她应该躲到净室里去了,进去一看,她果然在里头。
乌凰吓得不轻,眼眶都红了,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我……我是不是给殿下惹麻烦了?”
萧轼脸上挂着笑,上前抿了抿她鬓边乱发,“无妨,饿了吧?跟我出去用早膳,用完膳让宋军医给你瞧瞧,是不是着凉了。”
他话锋转得快,乌凰却还在为刚才的事自责,“我一开始就该躲这里来的……”
萧轼把她一揽,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你既跟了我,父皇迟早会知道的。”他已经对他们的以后设想了无数遍,可如今堪堪迈出第一步,户部还未拿到手,是以重塑身份的事他只字不提,想着届时给她一个惊喜。
提及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乌凰只觉浑身发冷,她的父亲任尚书职,亦是太子太保,作为太子三师之一,当初太子谋逆,父亲挺身而出为太子求情辩白,终以同谋论处,惹来杀身之祸,她终于明白阿兄常说的那句伴君如伴虎,君主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轼察觉她在发抖,索性把她打横一抱,出了净室。
把人放到床上,萧轼拉扯被子裹住她的腿脚,握住她那截冰凉的脚腕摩挲着,这时有婢子过来收拾茶具,他隔着屏风吩咐了一句,“这屋子里太冷,速去搬两个炭笼来。”
两名婢子领命去了。
为了这两个炭笼,公府可谓劳师动众,主子用的东西自然与下属们的不同,可他们的主子从不用这东西,公府里也没准备,于是李霁立马派人回王府去取,待那两个铜制大炭笼从外头搬进公府,再送入王爷的寝室,惹得众人不禁纳罕,王爷此次受伤怎如此畏寒?炭笼一次竟要用两个!
也有人心里是明了的,他们王爷房里藏了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定是那美娇娘畏冷,王爷心疼着呢。
可这事谁也不敢泄露,唯有陈渡敢一五一十地回禀给了皇帝。
皇帝刚从御花园信步回来,面对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文牍,眉头不觉往下压了压,嘴角却是微勾的,拿起手边一份奏章打开来,“难怪这小子十天半月不回一趟王府,原是在公府里养了个。”说着笑意一凝,“该不会又是收了个坊间伶人,又被迷得七荤八素无法自拔了?”如是想着面色一沉,“简直胡闹!”
陈渡上前伺候笔墨,微笑着应道:“伶人自有伶人的好处,身份低微背景简单,这样的女子若能让九殿下尽情尽兴,亦是件好事。”
皇帝却把眉头皱得老深,面色不佳,“他倒是尽情尽兴,这么些年怎么也没给寡人折腾出个孙子来?听舒贵妃说他那后院里的人全是摆设,连王妃的屋里都极少去,偏宠一个伶人,大局都不顾,不是胡闹是什么!”
陈渡知道陛下对此事颇为不满,试着劝解,“陛下息怒,九殿下毕竟还年轻,任性些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