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发展到需要转学的地步, 她都还没有抗争过, 也许会有转圜的余地。
千万要挺住, 无论怎样,这个时候绝对不该是遁逃。
心中已有计较, 秋水就坚定道:“抱歉,李老师,我不会转学的。我没有偷拿谁的东西, 过去不曾有, 将来也不会,所以我不会走。”
她清脆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就像释放后的满弓还带着连绵震颤的余韵,久久回响不绝。
李琴琴愣住, “我解释得还不够明白吗?”
“李老师,如果我现在离开了, 恰恰落人口实。从此后, 贼这个污名我就将背一辈子,这我实在无法承受。”
“可你不走,你以为就能洗脱污名了?”秋水的固执让李琴琴头疼不已, “你要是不走,我敢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扩散、闹大, 令全校师生都知道的!以后“贼”这个字, 无异于直接就黥在了你脸上, 你愿意这样?”
“不不, 李老师,”秋水切切地摇头,“就像我之前在班上说过的那样,若我真偷了张清漪的口红,绝不可能藏在课桌里轻易就让人找到,授人以柄。这么拙劣的陷害手段太可笑了,李老师,相信您能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哈,公正?我怎么给你公正?”秋水认真的表情令李琴琴止不住发笑,“叫我空口白牙说你没有偷吗?但就算我说你没偷,可班上还有那么多女同学说你偷了呢,我一个人辨得过几十个人?少数服从多数,这话你该听过的吧?”
一个又一个“偷”字刺耳极了,秋水听得眉头紧皱:“李老师,您不觉得她们嫁祸得很明显吗?”
她还煞有介事地辩解起来了?
可这是一场口头官司吗?
“明显又怎样?杨秋水,这种事情可不是靠谁主观判断,就能辨别出是非对错的!” 李琴琴气急大怒道,“即使我身为班主任,也不行!”
“什么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那支口红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白白地从你的便当袋里翻出来的,你自己也看见了啊,所以你让我如何证明你的清白?就光凭我一张嘴说吗?你还真是想得天真呐!”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她竟觉得好有道理。
“……是那样没错。”秋水弱弱地辩驳,“可是李老师,我课桌的柜子是敞开的,谁都可以往里面拿放东西啊。她们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似的,目标直指我课桌里那只便当袋子。如果不是事前将口红藏在那里面,怎么会这样?她们做得太明显了。”
李琴琴把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看了又看,神情疲惫,淡淡道:“你这逻辑也没问题。行吧,那你就证明她们事先将口红放进你的袋子里,欲要嫁祸你不就好了?”
秋水失望地垂眸,“您明知我无法证明……”
“这不就结了?”李琴琴复又睁开眼来,目光熠熠,她用着最后的耐心苦口婆心劝:“相信我,我给你提的建议一定是对你而言最好的安排,李老师是不会害你的呀!”
“……”
秋水的嘴抿得死紧,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这一语不发的样子令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尾跳到旱地上的鱼,犹自垂死挣扎。
李琴琴静静等着。
秋水在勤思有辉煌的过往,她也许还在希冀着未来考大学可以借此走捷径。李琴琴不想告诉她残忍的事实是---以后各种推荐同样都会被剥夺。
还有,勤思的师资可说是C市顶尖,秋水不愿离开也能理解。而且是在高三这种关键阶段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从头开始,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李琴琴愿意付出耐心,长时间地等待她做出决定。
默默无言良久,秋水微抬下颚。
李琴琴看着她。
她瘦削的脸庞因为刚才情绪过于激动而氤氲了一层红。
可是她的肌肤太过苍白了,于是那张瓜子脸看着就像是在白纸上涂了层并不滋润的胭脂,晕染不开,红得不自然。
她不知道她死死憋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莹莹滚动,要落不落。这幅强撑的表情,异样别扭扎眼,直叫李琴琴看得心疼无比。
她张了张口。
李琴琴凝神细听,就听见她声若蚊呐地在问:“李老师,这是在学校,难道就没有道理可讲了吗?”
秋水的目光飘忽,听似在问她,何尝不是在自问?
可何必有此一问呢?不是都知道答案了?
“道理?”李琴琴耐心用尽,拍着桌子怒道:“呵呵,那好,你就告诉我谁没事吃饱了要陷害你?她们又为什么要陷害你呀?你也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拿出证据来,我跟你也讲一讲道理!”
“……”
秋水只觉被狠狠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烧灼。
她不禁又想起了李长天。
那天李长天被在场的人指证偷了东西,他反复哀求她为他作证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一张脸肯定也如她这样仿似被掌掴了一般火烧火燎的感觉吧。
骄傲没有了,自尊也没有了,统统都被打掉了。
秋水包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无声滚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