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 秋水才意识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她机械地扭头看向李琴琴, 迟疑：“李老师……”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呀？赶紧过来坐下吧。都站了这么久, 动也不动一下，你的腿还没麻吗？”李琴琴有些烦躁。

女孩子这可怜模样, 跟从前那自信闪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控制不住自责。

她是二班的班主任，教了杨秋水两年时间。两年啊, 就算是猫猫狗狗, 也培养出感情来了。何况这个女孩子从前一直是她的骄傲，心尖宠。

哪真能做到不真情实感啊？

秋水默默垂睫。

李老师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慢慢转身，僵硬地挪动的确已经有些发麻的双腿, 一步步缓缓走到李琴琴跟前。

“……坐吧。”

李琴琴看着她别扭的走姿，又是默默一叹。

秋水在她的办公桌前坐定, 身板还是挺得跟棵苍松翠柏一样。双手虚握成拳搁在膝盖上，目光如水, 静静地望着桌面发愣。

师生两人相顾无言良久。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秒针规律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分针时针在往前无声推进。

李琴琴抬头看看时间，近一点钟了。

她抬手揉着眉心, 借此遮住双目---因着接下来想说的话，令她实在不敢与这个学生对视。

“杨秋水, 你还是离开二班吧。”李琴琴终于开口道, “转学、留级或者去八班, 都可以。其实最好的选择还是转学去其他学校就读, 这是我个人对你真诚的建议。”

这话她早想说。

杨文的事情，校领导和教职员工都已知悉。他的女儿，从前是学校的骄傲，是活广告牌，现在则是讳莫如深。

现在又发生了其他学生合伙排挤杨秋水的事情，他们从先前的试探，到现在的明目张胆，事情已经越闹越大。

依着那些小祖宗们的个性，如果杨秋水继续留在这里，势必将给学校领导和她都带来无尽的麻烦。

勤思是收费昂贵的私立中学，利益驱使之下，校领导和科任老师们自然都希望杨秋水这个麻烦能眼不见未净，以免得罪其他金主。

本来自己身为班主任，曾经的师生感情摆在那儿，她其实一直暗地里在为杨秋水尽量周旋、平衡各方利益、减少他人对她的反感。可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遏止，还越演越烈了。

她夹在中间常常感到为难，很心累。

保护不如放飞。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杨秋水，这种不喜欢还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明面上，那就不如劝她离开，自己也省心。

转学，于杨秋水而言，真的是她最好的选择。

不好的事情经历太多，会令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阴郁、孤僻，及至于逐渐产生厌世情绪，一点儿不利于身心的健康成长。

她是在拯救这个孩子，出自肺腑。

除了早早就送出国去留学的那些小孩儿，勤思中学就是C市权贵子女最集中的地方了，这个圈子其实很小。

听说杨家出事的时候，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琴琴说这番话时十分坦然，因为她早已酝酿过好几回，只在寻找适当的时机说出口来，今天正好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秋水听在耳中却是分外突兀。

李老师在赶她走？！

尽管她说得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