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没混过几年,又是圈子里官太太中位置最高那个,多数人巴结着她,赵岚哪里还懂得看人眼色?
她一直活在丈夫给她营造的无菌房里。
赵岚似懂非懂地将秋水看着,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
秋水深深呼吸,平复激动的情绪,放柔声音谆谆嘱咐:“妈,咱们就不要老去麻烦别人了吧。人要有自知之明,被人背后说道、当众指桑骂槐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说道这儿,秋水鼻子一酸就想哭。
她心里有好多的苦许多的委屈,胀得胸腔要爆炸,却无处发泄。
妈妈是这样的脆弱,她若还将在学校里受到的那些不公说给她听,母女俩只不过抱头痛哭一场罢了,于事无补。
眼见泪水要涌出来,秋水急忙背过身去,换掉搋子,拿起旁边的马桶刷探进马桶里,开始用力地捅。
借着弄出的闷响,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收回泪水。
“秋水,”赵岚迟疑道,“你刘同叔叔是不一样的,他……”
秋水烦躁地一跺脚,“不管是刘同叔叔也好,还是十六楼的张婆婆,五栋的李阿姨……统统都不要再去找!尽量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好吗?而且这些都是小事情啊,我们自己能搞定的!”
“可是……”
“没有可是!”秋水疾言厉色,寒着脸重新转过身来。
在她冷冽的目光下,赵岚缩着肩膀,低眉顺眼,双脚并拢站直了,乍一看就像只可怜的鹌鹑。可是她嘴巴撅着,这是不服气的表现。
她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一丝茫然,一丝倔强,一丝不理解,一丝天真。
面前的女人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六八,比她高了近一个头,实际却比她还不懂事。
秋水泄气地瞪着这样的妈妈。
能做什么呢?
她除了气得骂她,什么也无法做。
骂也起不了作用,最后倒把自己气得肝疼。
说她小,说她是个孩子,可她并不真正是个孩子,所以你就不可能拿起扫帚将她狠狠打一顿,将她打得深深记住这教训。
“妈,昨天我放学回来,看到这栋楼几个老太太带着孙子玩耍,人无所事事,就围在一块儿说咱家的闲话呢。特大声,好像故意说给我听的。你猜他们说什么?”
赵岚抬眼:“说什么?我们又没干坏事!你爸爸他也,也……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莹莹泪光闪现。
任何时候提到杨文,赵岚就止不住的泪盈于睫。
他们说杨文是大贪官,是蛀虫,是……赵岚其实最受不了听到杨文在外面有多个情妇,生活作风不检点。
她痛恨此。
可是杨文待她如浸在蜜罐里一般的好,便什么都原谅他了。
就只奈何人死不能复生。
她常抱着秋水哭诉杨文罪不至死,为何要撇下她们孤儿寡母?
秋水见状,暗暗叹气,伸手将妈妈抱住。
赵岚就“哇”的一声哭出来,趴在女儿瘦弱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秋水默默将挽起的袖子又放下来,捏着袖角替赵岚轻轻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一厢呓语道:“人家说刘同叔叔的老婆在老家照顾他老丈人,虽然老婆不在身边,可人终究是有老婆的啊。你一单身寡妇,经常去找别人为你干这干那,啥意思啊?这不是明摆着想勾引人男人吗?”
“……”
赵岚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还有比这更难听更直白的,秋水没敢说出口。
比如:“男的挪用公款,女的勾引别人的老公,男盗女娼,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她那个女儿也长了一张骚狐狸精的脸,将来长大了也绝对不是个好货色。”
“两个人都没有收入来源,肯定要靠男人养。但你以为她们能像其他女人那样服侍公婆、在事业上帮衬男人吗?不可能。人家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从前几个佣人服侍,哪里吃得了这种苦?不过会贴上去的男人,也都是想尝个鲜罢了,娶是不会娶的。娶回家去,只会自讨苦吃。”
“那不是只好给人做三儿?这跟干那一行有什么区别?”
“可不?但人家有那个资本啊。嘿嘿,干那行有啥不好?来钱贼快啊,这样就能很快过上从前的好日子了,到时候说不定会让多少娘儿们嫉妒死呢!现在的女人,都不太本分喽。”
“估计人家也不在意能不能再嫁吧,不然怎么会不顾及身份,这么积极地去各家串门儿呢?目的还不是想快点找张饭票,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男人都是只顾一时快活的畜生。哎呀,得赶紧提醒这小区里有老公的女人,把家门关严实点,老公也更是要看紧点,那一家大的小的都危险得很!”
……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她真是大错特错,还可能连累女儿遭人非议。
尽管秋水没说全,但赵岚终是醒悟。
“我明白了,秋水,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刘同帮忙了。”
经此一遭,秋水也反省自我。
她应该要将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尽快割裂。
从前的经验已经不能再用了,过去的煊赫也要赶紧忘掉,弃如敝履!
还有那些虚名浮利,也不要再去争了,压制自己争强好胜的性格。不然,会遭至越来越多的嫌恶。
勤思中学,只是一个小小的名利圈,一张小型的社会关系网。进了大学,入了社会,才有她施展才华和抱负的广阔空间。
东家不亮西家亮,至那时,便已没谁能束缚得了她振翅欲飞的翅膀。
正常参加高考,才是人生唯一公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