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府很是俭朴, 大概是在偏远的物产不够富饶的地方待久了，回了帝京都还保持着耕种的习惯。

于是柴画一行人甫一入府，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仿若身在山水田园之间的自然乡野之气。

只见偌大了个宅院，按他府而言应是布置假山花木之地，处处都被开垦成了菜园, 分隔成大小几近一致的一块块的四四方方的菜地, 其上裁种了一畦畦各色菜蔬，错落有致, 打眼一瞧, 亦是别有意趣, 与栽种花木的美相比较亦是别有意趣。

柴父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回去也将自己的府邸弄成这样, 再每日里去那菜园子里疏通疏通筋骨, 活动活动他那老胳膊老腿。他这般想着，不由地就将询问的目光头向了身侧, “夫人……”

“想都别想。”柴母压低了声音, “你没这本事。虽是国公，但却是直接承继的爵位, 府邸可由不得你做主, 人舒府是硬生生一代代功名考上去的, 三朝元老，家底厚, 在帝京买个这么大的宅子用来折腾自是无碍。”

“哦。”柴父立时蔫吧了。

而柴画的却无暇去听自家爹娘在密语些什么, 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微微躬身正在认真仔细地给蔬果洒水的一个身影上, 待他越走离其越近更是将其瞧得分明，正是他一路上心心念念着的人——舒明。

只见对方一身灰色长衫，似乎已是浆洗过多次，以至于那灰色长衫微微泛着白色，但是穿着他身上，便无端透出种所谓的风骨气质来，极是清冷雅致。

柴画瞧着瞧着便有些发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对呀，人不就在这儿吗，一想到这儿，便侧首道：“爹，诺，别念着这边儿的菜地了，诺，你往那边儿看看，那便是我昨日里遇见的那位舒公子。”

为了避免他爹老眼昏花以至于分不清楚是谁人，柴画还特地指明了方向。

柴父立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眯了眯眼睛，悄声道：“哪儿呢。”

“那不就是……”柴画回首，亦朝着先前那个地方望去，不由地慢慢收了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那处空无一人，哦，别说是人，那处菜地里连个人的脚印也没有，清风过，蔬叶颤了颤，亦没有半分方才被施过肥浇过水的模样。

柴画大力地揉了揉眼睛，然而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那副模样。

“爹，娘，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昨日里大概是撞邪了，好像被个男鬼缠上了，嗯，男鬼，长得还怪好看的。昨日王媒婆走后，我不是又出去采风了吗，晌午时候就在郊外那个熟悉的李伯的摊位上喝了一碗凉茶吃了几颗卤花生，李跟我说碰见个神仙样貌的公子往庭山书院方向去了，我一时好奇也就跟了上去，然后就在庭山书院碰上了他。他说他叫舒明，是舒姑娘的胞兄……”

“后来伯端就带我离开了庭山书院，然而昨天晚上我就被魇着了，看着自屋外雨中走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公子，待他露出面容来，却是跟那舒明长得一模一样……”

“我后来就画了一幅同那场景一般无二的美人图，再之后那个男鬼就从画上走下来了，然而他说自己是个神仙，叫舒月白……”

“我还道他俩真是不同的人和鬼，然而方才我在菜地里又看见他了，只我一人能瞧见……”

柴画断断续续的颠三倒四地说道，末了添了一句，“爹，你认识什么厉害的术士吗！那男鬼真缠上我了!”

柴父顿了顿，方才说道：“你真是越发会做戏了，还是小时候乖巧些，编瞎话还不会打腹稿，而今长大了真是越发出息，每每扯个瞎话出来，竟还都附带着原委……儿子，爹觉得你不必只卖卖美人图，再写些话本出来，想来亦是能大卖的。”

柴母则是在一旁幽幽地说道：“瞧，我说过，人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成亲，就是会出问题的……”

柴画：“……我不是，我没有……”

话音方落，便见两人四道眼刀齐齐女飞了过来，“嗯——？”

于是柴画只得无语凝噎，爹呀，娘呀，你们相信我呀，真的有鬼啊，你们的儿子真教一个男鬼给缠上了。

但是柴国公夫妇已经无暇理会自家儿子向他们投来的求救目光，因着他们已是同接到拜帖后立时前来相迎的舒家人会面了。

“国公大人。”舒大人执下官礼。

柴国公忙上前扶着，喜笑颜开，“小舒大人，令尊身体近年康健否？”

舒大人顺势直起身来，笑得含蓄，“劳国公惦记，父亲他身子康健一如往昔，我们在青州的时候，亦常常听他提及您，说是您于他而言是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