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白……”无心喃喃,面上淌下了两行清泪,“不要这样背对着我,我瞧不见你的模样了……”
何必躲着我,我又不恨你,瞧着你,我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
可是,舒月白,我好痛啊,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而身后的白月明只是僵硬了片刻,又慢悠悠地说道:“舒月白?就是先前那个叫张皎然的疯子口中说的本代冥府之主酆都北阴大帝舒月白是吗,啧,这是好霸气的名号,好威风的来头。对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小师父你曾说过,你夫君,姓舒名月白,便是这待月寺的‘月’。酆都北阴大帝和你的夫君,原来竟是同一人,嗯?掌管生死簿的阴律司主事柴画大人,您说我猜测的对吗。”
“你听到谛闻兽唤我主人了……”无心似是极疲倦地阖上了双眸,轻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白月明,你便是舒月白呢,想过你就是我等的舒月白呢。”
话毕,便感觉身后的白月明猛地收紧了怀抱,似要把自己整个揉进他自己的骨血里去,只听得其声调沉沉阴冷地道:
“想过。在能无阻碍地能随时随地进你的待月寺时想过,在听到你说你夫君名为月白的时候想过,甚至先前在张皎然的幻境里也曾想过。”
“但是……无心,我听到了也感受到了,我听到了谛闻兽的心声,也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那个你口口声声唤着的所谓的‘柴施主’难道不才是真真正正的你的夫君酆都北阴大帝舒月白吗?”
“或许,我这般像他,不过是因为我是寄身在他不知何时遗落在这俗世的阴诏面具上的生灵,不是月光花也只可能是其他一样渺小脆弱的玩意儿,你看,连自己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小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莫要跟我学坏了,也说谎话来诓骗我,万一我当真了可怎么办呢。”
说到后来,白月明竟也语调哀哀,听着亦像是极难过的样子。
然他终究没有面对无心。
无心的眼皮颤了颤,没有睁眼。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白月明见仍旧没有等到无心的回应,索性直白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立时便湮灭在此处的。”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放柔,似乎还带了点小心翼翼地道:“小师父,你想不想看我原形为何?我带你回待月寺,我的肉身便在那里。”
而怀中人依旧半分回应也不给,白月明抿了抿唇,明了大抵是等不到无心的一丢丢回应了,稍稍松开了些许怀抱,将无心安置到了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的,稳稳当当地朝着待月寺走去。
而在他的背上趴伏着的无心缓缓睁开了眼,突兀道:“为什么不愿让我看看你呢。”
白月明微微一僵,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故意戳无心伤疤,冷漠地道:“看什么,看我这张同你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吗。”
无心轻叹了一口气,猜到了对方不愿面对自己的缘故,遂不再作声。
若是没有原形,那又如何能幻化本身呢。
只能依靠幻境欺骗他人五感,由此,他人心中想象的其身是什么模样,眼中其身便是什么模样,而一旦幻境被戳破,便无所遁形,若是此时他人厌恶他,他在他们的眼中便是凶狠丑陋面目可憎……
就这样慢悠悠地到了待月寺庙门前,白月明却是渐渐停下了脚步,仰首看着高挂在庙门上的写着‘待月寺’的牌匾,漠然道:“小师父,我当时在这里同你说过的话大概马上就能应验一半了。”
无心抬眸,也顺着其视线望去。
便听白月明说道:“当时我说,‘那你等不到了,自我以后,待月寺的月便不用等了。’。”
回忆这般清晰,竟似历历在目。
无心淡淡接道:“白施主,小僧有一事相托。”
“何事?”白月明整个人有点僵硬地问道。
“自我去后,便将待月寺的寺名改掉罢,请求你替我上书三个字:得月寺。”
白月明愣了愣,想不到对方也记得,自己方才那句话后面跟着的便是‘或是再改个名儿,便叫得月寺如何’,想到此,他抿了抿唇,并未接话,再不看那寺名一眼,大跨步进了庙门。
无心安安静静地趴伏在他背上,慢慢等候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