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试探性的叩门声乍起, 音色钝沉沉的, 应是刀鞘扣门所致。
华采冷冷地瞥了白白一眼, 自榻上下来拿过一旁外袍穿戴妥帖,而白白露在锦被外的脑袋仍是随着他动作看过来再看过去,他从衣襟间垂下的手一僵, 转身粗暴地把白白整个按伏在榻上, 又扯了锦被盖至他发顶,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扔了你。”
白白听了, 立马不敢动作了,屏住气生怕自己呼吸也太过大声, 看向华采的眸子水汪汪的,委屈极了。
华采唇抿得紧紧的,直接放下了被子, 又卷起另一被角,把枕头往榻中间一扔, 放下床帐, 自往门口去了。
取了门栓,打开门便见周奕躬身站在门侧, 头垂得低低的,“殿下……”自那日别后,他并未离去, 反是继续跟在华采身后, 见其二人进了此屋后三日不见动静, 方急了。
而他身后则站着个身着道袍,举着张上书‘妙手回春,算不准不收钱’大字的旗幡的眉清目秀的青年人。
华采目光扫过去,那青年了立时单手竖直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在下张风子。”
“我见过你。”华采就那般站在门口,并不言及让那二人进屋。
听了华采此言,那张风子只微微一笑,反而是那周奕瞠目道:“殿下怎会识得张术士……”明明他只在你未出世时向先帝给出过批命。
“便是你向先帝说小星夺月。”华采抬眸,不知是看向二人身后的何处。
而远方仅有丛丛翠竹,轻风拂来,叶翻似舞。
张风子淡淡道:“是,殿下出世那年,在下对宝贵妃的批命确实如此。”
华采神色未变,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冷冷凝视着张风子。
“殿下即将回帝京登基,在下只是来向本代天子送批命的。”张风子笑笑,并不回望,他的目光穿过华采落到屋内,“不若先让我二人进屋回话。”
华采回身进屋,二人随在身后。
待进了屋,张风子丝毫不客气地拖了屋内那唯一一条凳坐了,三条腿的木凳,他倒是也坐得稳当。
华采直接坐在了榻上,正好挡住床帐中那隐隐约约的一团。周奕垂眸,静默地侍立在一旁。
“除了为殿下批命外,在下也有一事相求。”张风子也不管华采答应不答应,直接说道:“便是替在下找个人。”
“何人?”华采不动声色地道。
张风子从心口处掏摸出个物件,捏着犹豫了半晌,摊开了手掌。
那是个破旧泛灰的护身符,上面零散地洒了点红色,也不知那是血迹还是朱砂印。
张风子道:“求殿下替我寻得此护身符的主人,一日前,这护身符上突然现了朱砂印。”他顿了顿,艰涩道:“如此,便是这护身符没了效用,说明那人已元神不在。”
“不认识。”华采木着脸回了三个字。他想到身后帐里神智若幼儿的舒月白,心里冷笑,这人便是傻了也是个麻烦。
“殿下确是不认得其人,但他与你有莫大干系,若他将魂消,必会来见你最后一面。因着……因着……”张风子面上露了急色,一向在招摇撞骗时谎话说得极其顺口的他结巴了两声才道:“因着殿下长相肖似其死去的外甥,而他对外甥向来疼爱。”
外甥?华采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他心道,舒月白是煞,由执念化作,并无血亲。只是这般想着,想到另一个由凡人化作煞的……
“你说的是朱砂?”华采的脸色又渐渐地冷了下去,他看着脸上陡然生出欢欣的张风子,浅浅勾起唇,讽刺笑道:“原来你便是他说的张皎然……皎然?倒是好名,明月皎皎,然其无心,与高人你确实相配得很。”
张风子皱了皱眉,“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些什么,若是他未曾找过殿下,此事便揭过罢。”他猛地翻手,握紧了护身符,收回怀里护着,又把目光落在了华采身后的帐子里,正欲开口。
那帐子里的锦被却被猛得掀开,从里钻出个高大的人来,枕头被他蹬出了帐子落在了周奕的脚背上。
周奕刷拉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殿下……”眉头蹙得极紧,似能夹死蚊虫,看向华采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出来。”
华采落下话,白白忙小心翼翼地帐子里钻出个脑袋,那脑袋面向上正好对着华采垂下的目光,被华采一瞪,他立时委屈道:“憋不住气了,想再忍忍的,结果白白的手脚不听白白使唤,自己动了。”
“整个出来。”华采抿了抿唇,直接伸手把对方的脑袋往帐里一按。
下一瞬,华采身旁多了一个人,羞怯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周亦看了看华采,又看了看一旁情态不堪入目地舒月白,微作揖,闷声道:“舒将军。”
倒是张风子瞧着二人动作,亦有所指地笑道:“在下亦有缘见过舒将军,也曾赠其十六字的批命,如此看,那前八个字便已是应验了。”
华采看过来,冷漠地打量着张风子搁在一旁的旗幡,“哪十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