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闇看见地上碎裂的歙砚，分了缕神来心疼一下暴殄天物。待回过神便看见朱赡基赤红着双眼看着他：“我为了求你一命，在皇祖父殿前跪了一整天。”他痛苦的仰起头，目光逗留在略有斑驳的天花上，喉咙干涩：“可是转眼你就要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程闇心惊，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仁祖皇帝莫不是……

“不过你也许很欢喜吧，终于能出宫了。”朱赡基颓然坐下，自嘲道，“也许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想去挽留什么。”

“殿下。”程闇收起心里的一丝狂喜，蹲到朱赡基面前，安慰道：“待我手艺学成，就帮殿下建世上最宏伟的宫殿，俯瞰天下，万国来朝。”

小孩唇红齿白，将脑海中勾勒的盛景娓娓道来：

“殿下若是累了，想要歇息了，我就造个曲水流觞的园子，收尽江南雅韵。”

“殿下想去游玩，我还能去学造个龙船，扬起百尺风帆，沿着运河，日行千里，收揽江山美景。”

“沿途的名山大川皆造上一座雅致的亭子，供殿下休憩品茶。”

“只要以后殿下需要，都可以召我回来盖房子……”只要你站稳现在的位置，直到登上大宝，成为至高的掌权者。

朱赡基抬手封住了他的嘴，却不舍得斥责一声“慎言”。

程闇描述的情景让他动心了，他现在还不够强大，上面顶着皇祖父和父亲，一道旨意便可以夺了他手中握着的权利。

皇位，只要登上了那个位置，这两天折磨着他的事情便会荡然不复。

他突然笑了，眉眼终于荡漾开来，温雅如风：“希望这个约定你不会再忘记。”

当然不会忘记，我可是要当大明朝总工的人。

程闇站起身来，倒了盏凉茶递给他：“刚刚的圣旨我没太听懂，仁祖皇帝是？”

“高祖父，曾祖建立大明后追谥，葬在凤阳皇陵。”朱赡基道出他心中想的那个答案。

皇陵，中都，程闇深吸一口气，将激动硬塞进心底：“中都丰镐遗，宫阙两京陟。千里廓王畿，八屯拱宸极……那我是要到中都常住了？”

“呵，”皇长孙嗤笑一声，“自罢建之后，中都名义上是陪都，实际上已经沦为皇室的牢笼。”

“不顺眼的皇亲国戚，有野心的功臣名将，只要一道旨意发去凤阳，余生便只能在那远离朝廷空有富贵之名的地方度过了。”他摇着手中的杯子，看着茶水无论如何晃动却只能被桎梏其中，“上一个被发去守皇陵的是宁国公主，不过后来因为一些插曲没去成。”

“梅雍元？”

朱赡基瞥了他一眼，点头道：“当年荣国公梅殷顶着圣怒，非要为建文帝追谥，皇祖父一气之下便发了他们一家去守皇陵，结果出发前夕，梅殷意外溺水身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啊……”程闇想起昨日宴席至上梅雍元游离于喜庆之外的神色，果真也是个身世复杂的苦命人。

“现在也轮到你了。皇陵虽然建的辉煌，却终究是阴晦的地方，我真舍不得放你去那样的地方。”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也好，你又不像梅雍元那般有公主作靠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那里反而安全。”

“你就安心在凤阳住着，切莫生什么事端，我派人护着你，总有一天……”

我会把你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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