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却更让人好奇了,梅雍元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在下宁国公主三子梅雍元,表字知秋。”他看了看四周,凑近悄声道,“我们家与程家是世交,你满月宴的时候我还去了呢。”
原来是旧识,程闇庆幸自己要端着不能言语,否则定会露馅。他笑着点了点头,以示亲近。
“程伯父生前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南京城大大小小的营建事无巨细,父亲曾说我们家的宅子当时也是托程伯父帮忙择的地。”梅雍元唏嘘道:“如今这些话,我也只敢同你说说了。”
程闇头次确定自己这具身子的父亲是负责营造的,心中终于踏实下来,这样的话子承父业也算是理所应当了。他感谢的给梅雍元倒了酒,又,询问一些吏治琐事,这些是他不太敢轻易问朱赡基的,总觉得不太敢麻烦未来的皇帝陛下。
“现在的工部侍郎是何人?”程闇将表情作出一副忧国忧民之态。
梅雍元答道:“是由原先屯田司提上来的赵钦赵大人。”
“屯田?”程闇有些疑惑。
“你不知么?工部设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清吏司,四司侍中择优者提任侍郎,再优者提任尚书,程伯父之前便是营缮司侍中提上来的。”说罢,又加了一句,“若程大人在世的话......工部尚书之位现在就不至于空缺了。”
“慎言。”程闇一笔一划道,“那你可知蒯祥?”蒯祥乃是北京紫禁城的总建筑师,外公研究故宫时天天挂在嘴边的人物,他从小耳朵都能听出茧子来。
“蒯祥?不知......不过这个姓不常见,我道知道一个蒯富大人,是营建这南京皇城的木工首,深得太祖皇帝赏识。”
蒯富......程闇不识这个人,不过听着像是跟蒯祥有点关系。
“那蒯富大人现在何处?”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被陛下派去营建北京紫禁城了吧。前两年皇上就下诏开始准备,工匠都奔到北京去了,但我估摸着没个十五六年建不。”梅雍元面色神秘道,“朝廷里很多人不同意迁都,三天两头递折子,皇上估计被气得不轻。”
那您估摸的可真准,程闇别的都记不太清,可北京紫禁城的建造时间却牢牢记在心中:永乐四年开始准备,永乐十八年完工,十九年正式迁宫。
宴饮之一半,献礼便开始了,从公主外戚到妃嫔皇子,最后由太子压台。程闇一路看下来,奇珍异宝眼花缭乱,他选的那串鬼眼海黄勉强算中上之色,既不显谄媚,又不会跌份。太子下首坐着的华服王爷便是气焰凌人的汉王朱高煦,进献了一尊七尺玉佛,雕工卓绝,栩栩如生,博得满堂赞誉。
当朱高炽坡着脚上前进献的时候,在坐之人看不真切那究竟是何宝物,难免失望。
太监将那宝匣呈在朱棣面前,微笑道:“太子殿下进献这串黄花梨真是万里挑一的成色。”
朱高炽知道这大太监乃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得他的认可,想来父皇也不会失望。谁知朱棣刚拿起那珠串,脸色便沉了下来。
宴席之上的窃窃私语和奏乐声骤然停下,程闇也在微醺之间觉察到境况不妙,和梅雍元停了杯盏。
半晌之后朱棣才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让太监把宝匣撤下。宴饮继续,可是众人都被刚才帝王莫名的怒意吓的拘谨起来,回座的太子俨然面色发白,满头虚汗。
程闇担忧的看向朱赡基,正巧朱赡基也转头来看他,隔着半个大殿的距离,程闇看到他脸上安抚的微笑,心略微放了下来。
着实是伴君如伴虎,程闇实在想不通朱棣为何会突然发怒,他悄悄地抬眼看上座的帝王,却正对上朱棣锐利审视的目光,吓的酒盏都掉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梅雍元飞快出手接住差点落地的酒杯,帮他擦拭酒渍。
而远处的朱棣看着大殿末端的两个少年,眉心皱出深深的沟壑。
一顿酒宴吃到最后变得索然无味,除了结识上梅雍元还算件值得高兴的事,便只有宫廷琼浆才能压下心中的波动。这一次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了中华上下五年里封建礼教最为森严的明朝,上座的那个人不再只居于史书之中,而是的的确确掌握生杀予夺之权。
宴席散后,紫禅早已等在宫门前引程闇回宫。
“不等殿下么?”他用迷茫的眼神询问。
“刚才殿下遣人说被陛下召去有事相商,让我们先回去。”
就在这时,沈峰雨从殿中出来,正好遇上程闇二人。程闇见那冷面锦衣卫打量着自己,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他喝的有些醉了,实在没有心力去思忖一二,在紫禅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回了东宫,倒在床上便陷入黑甜。
朱高炽和儿子一同被召去乾清宫偏殿,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谦卑的候在一旁,被晾了半个时辰,直到内侍出来传唤。
朱棣此时换了常服,正侧卧在踏上,一手执着张密函,一手把玩着那串鬼眼海黄,见太子和长孙进来了,眼也没抬,将信函递给旁边的小太监。
“读。”
小太监接过信函,细声道:“自立春始,顺天府兴起邪教“天目会”,妖言惑众,竟妄图恢复旧朝。妖图“天目”遍布各坊市街巷,屡禁不绝,长此以往,必将酿下大患。”天目?朱高炽和儿子相视一眼,他们从未听说北京有这等事。
“给他们看看。”朱棣语气陡然锋利,甩手将那串珠子扔到朱高炽脚下,木珠与青砖相撞发出凛冽的声响。
小太监将密函呈到二位殿下面前,朱赡基便看见那纸上左下角绘着一枚妖目,纹理复杂,狰狞害人,竟与地上躺着的黄花梨手串有六七分相像,瞬间脊背发麻,如坠入冰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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