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哥,我只是累了,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知道一个男人成为丈夫、成为父亲时的心情吗?我已经老了,都拔不动刀了,没办法再帮你了。”
“心虎,你陪了我多少年,我们曾一起经历过无数风浪,谁也没有办法挡住你,你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男人吗?”
“一个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总会变的,你爬在地上让孩子骑在自己的背上,你蹲在毯子上陪孩子堆积木,你每天想的事情是今天老婆又吐了,得给她买梅子,还有熬鸡汤鱼汤,你系着围裙像挥舞刀剑一样挥舞着厨具,回头一看妻儿就坐在温暖的客厅,那时候还会有什么仇恨呢?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没有挥刀的心了。”
“这样么?”穆将没有预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听见自己曾经的同伴说出这样的话语,他还在前进,而曾经的同伴已不愿跟随他了。
“对不住啊穆哥,我现在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室内一片窒息般的沉默。
门外虎与蜘蛛挤眉弄眼,“嗳,心虎哥已经退隐好几年了,现在又重新回来了,该不会是想再次出山吧?”
蜘蛛沉吟,“应该不会,就算是回来,心虎哥也不会再有以往的地位,如今的形势已不如从前了,而且老人也换了一拨,年轻人大多都没见过他,就算听过他的赫赫威名,也不一定能买他的帐了。”
听了这话,虎垂下脑袋,难得的心里有些惆怅。
蜘蛛拍了他一下,“心虎哥走了,你就是集团里头唯一的虎了。别耷拉着眼睛,看了没劲儿!”
虎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肋下,“那还用你说!”
两个人偷摸说着话,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垂着眼睛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嘴里说着自己已经老了,其实也才三十岁的样子,正值壮年,老的只有他的心罢了。
他看了看门口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笑了笑,“虎子都长得这么高了!”
抛过去一只银色的打火机,上面有狮子样式的图案,闪闪发光,“我记得你当初一直吵着想要我这只打火机,你还未成年我就一直没给你,今天可以送你了。”
虎手里捧着那只他曾经心心念念很久的打火机,看着男人走远了,才吸了吸鼻子,低声说:“笨蛋心虎哥,我早都学会抽烟了,现在送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小心地把打火机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蜘蛛瞥他一眼,望向屋顶的复古吊灯,烛光静静地亮着。
穆将重新摊开眼前的文件,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呢喃,“阿沉,你是想跟着赫深那小王八蛋故意整死我啊!”
这家伙下手真不留情,作为赫深的军师或者幕僚,他理所当然站在了赫家的立场,在与他纠缠的时候,那些攻击一次次攻向穆将最薄弱的地方。
穆将知道阿沉会怎么说,如果他去问他,阿沉一定不会迂回婉转,而是带着无比的平静告诉他,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也别想我对你手下留情。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当初周沉禾得赫家老爷子青眼,很多人都以为周家要与赫家联姻了,可这个俊俏的像是没吃过一点苦头的漂亮青年却成了赫家少爷的智将,古时候的称呼是幕僚,他高华的美丽外表下是诡谲莫测的心,无声又平静地一点点吃掉自己的敌人。
这个漂亮青年和他那温和稳重的父亲一点儿也不相像,像是沉稳的青牛群里蹦出了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白蛇。
幸而周沉禾不知道外界对他的这些浪漫评价,否则他必定会横眉冷对嗤笑一声,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太过于闲适甚至无聊,那他不介意给他们找些乐子。
他这些天没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依旧是照常去事务所,照例每日拒绝老爸让他关了事务所继承家业的要求,他觉得老爸现在雄姿英发,又爱岗敬业,没必要把家族的重担放到自己的肩上,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迟早也是会接过担子的,何必日日念着呢。
母亲这些日子总是很忧虑,有时看着他欲言又止,自从知道他和章瑾之分手之后母亲就是这个样子了,他没法子突然给她变出一个媳妇出来,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小禾,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吃完晚饭你来一下书房吧。”
又来了,这欲言又止的神情。
妈妈总算是肯开口了,周沉禾不禁松了一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