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宋临伏案读书,宋简在门外轻轻敲门。
“进来。”
“哥哥。”
宋临抬头笑道:“这么晚,怎么过来找我。”
宋简随意地坐下,看着宋临道:“明日是哥哥回京任职的第一日,我过来看看。”
“我又不是头次入朝,不用担心。”宋临笑道。
宋简低头叹息:“我本以为哥哥会长居陇州,结果……”宋简看着宋临犹豫了一下:“是为蔡大人的事吗?”
宋临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并未否认。
“哥哥何苦呢?”
宋临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新法如果废止了,他在天上看着,心里会不好受。”
宋简看着痴痴的宋临,也只能没办法的点头。
“蔡大人……一向是很严肃的性格,我一开始都不相信,以哥哥的性子,竟然能和他这样的投缘,也是奇了。”宋简无奈地说笑着。
宋临却忽然放下书笑起来:“严肃?他严肃?”
“是啊,蔡大人不就这个样子吗?平日里朝中人和他讲话都小心翼翼的,即便佩服他为人,也是敬而远之。”宋简说。
宋临笑道:“算了吧,他一定是装的!”
宋简很疑惑:“装的?”
“对啊,我入朝以来,一直到被贬,天天和他吵架,他什么样子我不明白吗?他分明是嘴毒,又记仇,睚眦必报,心眼还小,当然了,也是有点小趣味,画个画啊,吟个诗,做个书签之类的小玩意,都还凑合,不过怎么样想,这个人都是不着调,严肃,他还能严肃?”
宋临讲到这里,忽然又难过起来。
一提到蔡暄,他就心里阵阵的难受。
宋简看见宋临情绪低落起来,后悔不该和他提蔡暄,只是也无计可施,只能淡淡说些旁的事情,宋临平复了一会儿,倒也面色如常,似乎是把这事揭过去了。
真的,宋临想着,时间久了,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很久,宋临也没有想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劳碌日子,甚至比从前更累,更没想到自己和李雍两个人,从前分明是反对变法的得力干将,如今却成了新法的护卫。
宋临开始一路升迁,三品,从二品,二品……宋临有时对着桌上的二品大员官印,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只是斗争从未停止,与以往不同的是,宋临此时已经真正站到了风暴中心。
“来,今年新摘的茶叶,宋大人请。”
宋临笑着接过抿一口:“不错。”
“余青又上了折子,弹劾你我,又说了变法一事多有不合,请陛下恢复旧历。”李雍说。
宋临眯起眼睛:“这么久了,这余青还不死心?”
李雍摇头:“恢复旧历不过是个由头,想夺权才是真,当年余氏一门将蔡暄送上断头台,本以为能取而代之,谁知道咱们绝处逢生,说动了陛下虽杀蔡暄而不废新法,他们眼见得咱们手握大权与他们分庭抗礼,岂能甘心!”
宋临将茶盏重重扣在桌上:“余青短视,陛下又易听人言,万一时间久了,难保余青不会故技重施,到时咱们一番辛苦岂不付诸东流。”
李雍点点头:“余氏必除!”
“陛下正宠幸他,得找一个有力的说辞。”宋临皱着眉。
“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李雍问。
“余家手里,不是还有一位皇子吗?”宋临笑道。
“是啊,我记得四皇子还是蔡暄走的那年出世的,如今……四皇子都十岁了。”李雍叹道。
宋临笑了:“蔡暄以谋逆被杀,余家春风得意,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李雍又叹一口气:“这就更难说了,你也知道陛下七个儿子,大皇子胆小庸弱,二皇子和三皇子幼年夭折,其余的几个太小,并无过人之处,四皇子呢,虽然生母也只是才人,但是余才人是余青的远房侄女,更别说余青的亲女儿余妃宠冠六宫,四皇子一直寄养在余妃膝下,如今中宫皇后也无子,况且皇后已年过四十,怕是难以生养,这样一算,除了四皇子,东宫太子的位置也没别人可选,如今余青正拼了老命,要让女儿做太后,自己要做第二个安定王呢!”
“安定王?”宋临嗤笑,“余青野心倒是不输,可他有那个脑子吗?”
“脑子未必有,但就怕他运气太好,如今陛下登基已久,立储一事,确实该考虑了,倒是余青挂着太子祖父的名头,更不好对付了。”
“那不是正好吗?余青野心勃勃,对这件事一定也很着急,陛下还在呢,他要是这样费心筹谋,不正是居心不良?”宋临笑道。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雍赞道。
宋临与李雍凑到一起:“立储一事,咱们要想办法叫人鼓动余青,让他办的声势浩大,自投罗网,让陛下惊动,这样咱们才好动手!”
“放心,这么多年,余青也算谨慎,不过大权眼看在手,脑子是最不清醒的,他耀武扬威这些年,该到头了。”李雍说。
“还有,有些人,也该获得应有的清白。”
皇帝在御书房中紧锁眉头,请立太子的诏书堆了满桌,忽然太监来报:“陛下,李雍与蔡暄二位大人求见。”
皇帝点点头,示意二人进来。
“两位爱卿何事啊?”皇帝满脸疲倦。
李雍道:“近日与西域通商来往频繁,所得白银近万余,俱充入国库,特向陛下道喜。”
皇帝的脸色舒展了不少:“不错,二位爱卿辛苦。”
蔡暄笑道:“我等不过遵照陛下谕旨,并不辛苦。”
“哪里,二位爱卿劳苦功高,朕定有赏赐。”
“谢陛下。”二人跪下,蔡暄抬头说道:“观陛下颇有倦色,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叹了口气:“朕如何能不劳累?既然二位爱卿也在,正好一同商量。”
二人对视一眼:“微臣愿与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