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近日携众臣上书,说朕登基日久,应早日立储,你二人以为如何?”
李雍笑道:“储位早定,确实于国家有利,只是不知大人请立的……是哪一位皇子?”
皇帝叹道:“朕后宫诸皇子,除四皇子外俱不成器,自然也无他人可选。”
蔡暄点头:“四皇子聪敏颖悟,倒称得上东宫之位,只是……臣斗胆。”
皇帝疑惑:“爱卿有话直言。”
蔡暄跪在地上:“若真立四皇子为储君,臣请陛下……留子去母!”
皇帝犹豫不已:“余才人并未有过失,这……”
蔡暄摇头:“臣说的是四皇子养母,余青大人长女,余妃娘娘!”
李雍也跪下:“臣附议。”
皇帝无奈的坐在龙椅上:“余妃嫁于朕多年……”
蔡暄说:“臣本不该妄议陛下家事,只是关乎国本,余大人进来对立储之事如此热衷,恐怕与血脉亲情不无关系,若余大人能做第二个安定王自然也好,只是自古以来,安定王少有,为外戚所制的君王却常见,若是陛下不狠下心来,恐怕他日四皇子也……”
皇帝低头:“朕……也有所担忧,但又未必如此,因此朕心中也颇为烦恼。”
蔡暄笑道:“若余大人无掌权之意,那当日余妃为何将四皇子带离生母身边亲自教养?恐怕正因为余才人只是余氏远亲,余青害怕来日名不正言不顺,才让自己女儿占一个皇帝养母的名头,以待来日!”
皇帝猛然睁大眼睛:“不错,爱卿……所言有理……”
李雍又说:“还有,今日余青欲使陛下立储,竟能调动这么多大臣上书,可见权势滔天,更有甚者,四皇子十岁了,若是与余家来往过密,心往外祖那边偏了,将来恐怕更不好办。”
皇帝怔怔地,过了半响才伸手:“朕再想想,二位爱卿先退下吧。”
两人走出宫门,相视而笑,李雍笑着说:“十年了,也该变天了。”
似乎过了很久,皇帝下定决心:“传旨,清查余府。”
一查可不得了,圣旨突然,余家毫无防备,查出许多余青勾结朝廷官员的证据,更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案子,皇帝勃然大怒,将余青扣押。
“将余氏一门,六十以下成年男子全部处斩,余者流放廉州古来郡,三代之后,方许离开廉州自谋生计,余青押于闹市,凌迟处死,余妃与余才人,赐死,念二人服侍多年,许留全尸,四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蔡暄在心里冷笑,帝王宠幸,一旦触及权力,也不过如此。
“还有些许小事,如当年不少官员为余青所构陷,今日余青已死,当年官员也该平反。”李雍说。
皇帝点头:“嗯,此事交由你了。”
李雍说道:“旁人好说,有一个人,较为要紧。”
“何人?”
李雍答道:“蔡暄。”
“蔡暄?”
“陛下,今日楚国国库充盈,民生安定,兵强马壮,此多有赖于变法,蔡暄变法有功,当日获罪被斩,今日已查明皆是余青及其党羽为夺权构陷,蔡暄蒙冤多年,今日正该还其公道。”
皇帝想了一想,想起蔡暄昔日功绩,点头叹息:“不错,蔡暄,乃变法第一功臣,朕有负于他,传旨,蔡暄身上罪名全部免除,追封蔡暄为一等护国公,为蔡暄立庙,享百姓祭祀,其坟墓迁回京师,以公爵规格入葬,蔡氏子侄俱按例封赏。这件事,也由李爱卿去办吧!”
李雍想了想,看了一眼旁边的宋临,笑道:“陛下,自余氏伏诛以来臣手中杂事甚多,不如……将此事交由宋大人去办。”
皇帝并不反对:“嗯,也可。”
“多谢。”走出皇宫,宋临感激地看着李雍。
李雍笑笑:“这么多年,你居然也有真心谢我的时候?”
“这么多年,李大人居然也有真心帮我的时候?”
“得了,这么多年,你气人的本事丝毫未减,蔡暄听见了必然欣慰,走了!”
宋临把蔡暄坟墓迁好那一日是春天,天气正好,宋临想起也是在很多年前的春天,他和蔡暄骑着马,很快活,那时他们都还年轻。
宋临的手按在冰冷的墓碑上,看着墓碑上的字迹,想着那个很久不见的人。
“我来看你啦,蔡大人!”
“从你离开陇州,已经十八年了,你还认得我吗?我已经老了,你看,我的头发都已经开始白了。”
“没有你和我吵架,这些年我过得真是无聊。”
“我帮你报仇了,不用谢我,余青去地下找你了,你们要是打起来,我还真担心你打不过他,这样,过两天我给你烧点纸人纸马,给你帮个手,省的蔡大人你在那边被人欺负。”
“你那几个小侄子都大了,也在朝廷里做官,我见过,人品都挺好,没给你丢人。”
“你那个烦死人的新法我终于给你保住了,折腾这么一圈,应该没人动它了,你在那边也能安心了。”
“今年元宵节的时候,京里办了诗会,我也去了,去了我就想,当年你们家也办过诗会,结果我一次也没去过,我想啊,今年你要是也在诗会上,你的画技那么好,别人肯定都比不了。”
“你给我画的画我还留着呢。”
“我好几年都不骑马了,老了,和年轻的时候不能比了。”
“陇州我也十年没有回去过了。”
“蔡大人你太小气了,活着的时候见不到你,你死了这十年,连个梦都不托给我,你在地府难道一点都不想我?”
“你给我等着,等我也去找你,一定先当面给你一拳。”
“可惜本大人比蔡大人你运气好,我现在身强体健,再活五十年没问题。”
“哟,你看我都流泪了,别误会啊,可不是为你哭的。”
“蔡暄……”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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