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有时会想，京城虽大，可再大也就这么一片地方，两个人若是一直碰不了面，是不是真的没有缘分呢？

脱罪之后，宋临几乎逢年过节便回京城一次，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那个想见的人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宋临回陇州，策马长街时，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心想，这么多人里面，为什么从来看不到蔡暄？

也好，本没有相见的必要。

走出京城的城门，宋临悄悄地算，这已经是第八年了。

他和蔡暄分别的第八年。

八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宋临的父母亲已然过世，宋简做了尚书，蔡暄更是一路高升，年纪轻轻，成了当朝丞相，其余的，各方势力依旧纷争不休，新法推行的轰轰烈烈，自然针对蔡暄的人也越来越多，朝中的阴云也久久不散。

好像只有宋临，过了八年，宋临还是这么个样子，散漫着，什么也没变。

莫名其妙的，这一次离开，宋临心里很不舒服。

鬼使神差的，宋临突然回头向城墙上回看了一眼。

除了冰冷的砖石什么也没有。

奇怪，我是怎么了？宋临摇摇头，打马向陇州方向去了。

直到宋临的身影消失，蔡暄才终于放松下来，慢慢从藏身的城墙角落后站出来。

“大人，您在这里啊！”自如气喘吁吁爬上来。

蔡暄回头，面上是遮掩不过的疲倦：“怎么了？”

自如脸上写满担忧：“大人，宫里来人传旨。”

蔡暄却笑笑：“走吧。”

夕阳落下，有些事情要结束了。

宋临在府中百无聊赖地看着书，却不知怎么的总也看不下去，小小的书签掉了下来，宋临拿在手里，看着熟悉的笔迹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到一旁挂着的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很想他。

“大人……”春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有一件事情……”

宋临回头，看见春山凝重的表情，忽然慌乱异常。

他害怕地张口询问：“怎么了？”

春山语调也发着颤：“蔡大人……被处斩了。”

梦里一团黑雾，时而可见蔡暄鲜血淋漓的样子，春山的话在耳边环绕着，赶也赶不走。

蔡大人被处斩了。

宋临惊醒，眼前是一群仆人大夫围着自己，手腕上扎着银针，宋临想起身，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

春山凑过来：“大人总算醒了，您都昏过去一整天了！”

“我昏过去了？”宋临眨眨眼，只觉得仍不是很清醒。

“蔡暄……”宋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春山满脸担忧：“大人，您……千万节哀！”

他真的不在了。

这一天分明早在预料之中，宋临已经做过千万次的假设，他想自己是能挺住的。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宋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为什么死的？”宋临虚弱地发问。

“判了谋逆。”春山回道。

宋临摇头：“他不会谋逆。”

春山叹息：“大人，究竟为什么您自己明白的，就别惦着了，如今陛下发了怒，管他不谋逆呢！”

宋临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春山，你带他们都出去吧。”宋临轻声说。

“大人……”

宋临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我没事，先出去吧。”

待到人都离去了，屋里静下来，宋临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好像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压住了他，宋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去了半条命。

宋临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竟然没有泪，他那么难过，可他压抑痛苦到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临起来，虚弱的扶着门框，面色惨白，像是久病未愈一样。

“春山。”宋临叫到。

春山慌忙过来：“大人怎么了？”

“弟弟受牵连了吗？”宋临问。

春山摇头：“没有，蔡大人一力扛了所有罪名，再者二少爷也来了信，说这次是冲着蔡大人来的，其余人等未受到什么牵连。”

“哦。”宋临点点头，“你去向京中打听，陛下有没有要废止新法的意思？”

春山听了吩咐，回来便告诉宋临：“听闻朝中已经有人上了废止新法的折子，只是陛下那边的态度不清楚，变法派的人自然也劝着。”

宋临笑笑：“陛下耳根子软，如果日复一日如此，难保不变，如果新法真的废止，蔡暄不是白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