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巧，原来你也来泛舟湖上。”宋临笑道。

蔡暄坐在船舱中看着四周的湖光山色，“近来事多，忙的一团乱麻，自如劝着我出来逛逛，透透气，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

二人将仆从抛在岸边，独自行船，宋临一边撑着船桨一边笑：“听你这话，仿佛我扰了你的清闲自在。”

“哪里……”蔡暄否认，“旧友相见，高兴还来不及。”

“旧友……”

宋临口中喃喃，倒也觉得旧友两个字并不过分。

“初来陇州，一时耽于玩乐，倒是也没有去找你。”宋临语中颇有些歉疚。

“无妨，只是许久不见，宋大人嘴上功夫消减了不少，竟对我这般有礼起来。”蔡暄看着宋临的背影开着玩笑。

宋临用船桨搅动着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好不讲理，我以礼相待，你倒是不满了？”宋临佯装生气。

“说起来呀，蔡大人怎么也对我客气起来了？难道武德县山明水秀，熏陶的蔡大人也性情温和起来了？”

“我这人是决对与性情温和沾不上边的。”蔡暄大笑。

宋临叹了口气：“是啊，进来朝中风向多变……”

他回头看着安逸地仰卧在船尾的蔡暄，“你还为变法的事情操着心吧？”

蔡暄定定地看着他：“宋临，一别京城数月，我想你在沿途，以及陇州，已经见识了乡民之苦，如今，你还认为我是在多管闲事吗？”

“你误会了。”此时小船已经划到湖心，宋临放下船桨，任小舟停在湖心。

“我并不是认为法不能变，而是你的方法过于激进。”宋临与蔡暄相对而坐。

蔡暄转过头紧盯着宋临：“若我循序渐进，还有多少时间？”

“这……”

“王朝的寿命，有时也很短暂，根本等不起。”

蔡暄凝神注视着宋临，宋临在那目光中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宋临慢慢开口：“楚国如同那镀了金的宝剑，表面金碧辉煌，内里脆弱不堪，只消几次大的冲击，便有大患。”

“你既然看的明白，又为什么反对我？”蔡暄问道。

“蔡暄，变法必有损伤……”

“但一旦成功就必定强过今日。”

宋临盯着蔡暄：“但是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历朝历代，有几个会有好下场呢？”

蔡暄微笑：“我明白啊……”

“但是必然要有一个这样的人。”蔡暄说。

宋临无意识地嘴唇微颤：“你要做这个人？”

“我要做这个人。”蔡暄语气坚定。

“你既要走这条路，就会有无数人无辜被牵累，无数人因此牺牲，而你要背负着这些。”

蔡暄瞳孔闪动两下：“我也明白。”

“你知道的，如果你是这个人，那么生前身后，你也许不会有好名声，甚至，也不会有人，还你一个公道。”宋临说。

蔡暄笑着摇头：“过眼云烟罢了。”

宋临叹着气：“你很会蛊惑人心。”

“所以你被我说服了吗？”

“你赢了，我不再反对你了。”宋临摇着头表示认输。

蔡暄倒是有些失望：“仅仅如此吗？”

“不要指望我倒戈，你的许多想法我依然不认同，但是鉴于现实如你所言，变法确实当变，我也佩服你的为人，因此我不再阻止你，但是仅仅到这里为止，我不会再做更多了。

”蔡暄说道。

“这样啊？也好。”

“你很失望吗？”

“不失望。”

“如果不失望，你就不是这幅表情了。”宋临看着蔡暄神色凝重的脸笑道：“你即便直言，我也不会怎样，我的境界不过尔尔，如今贬谪在此，不过嬉笑玩乐，求一个岁岁平安，没有你那般热血英勇。”

蔡暄看着对面的人：“何必妄自菲薄？”

宋临摇头：“是你把人想的太好。”

宋临撑起船桨，船身摇动着向岸边划去，“蔡大人！”

“怎么？”蔡暄抬头看他，宋临这人方才还有些沉郁，到底如何这么快就一如往常，真是叫人想不通。

宋临笑着指着湖心：“你看这风景，像不像一幅画？”

“宋大人说像就像吧！”

“我可是认真的和你说话啊蔡大人！”

“在下也是认真的回答。”

“好好好……”宋临无奈，支着船桨回头看着蔡暄：“我跟蔡大人求一幅画行不行？”

蔡暄有点不敢相信：“求一幅画？”

“是啊，就画这一片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