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的一幅画千金难求,宋大人讲的这么轻松吗?”蔡暄笑着摆起架子。
宋临轻笑:“我亲自为人撑船亦是千金难求,千金换千金,不是正好吗?”
“不是你自己主动要撑船的吗?难道是我求你的?”
宋临满不在乎,轻扬下巴:“虽然蔡大人没有求我,但是在下几时说过,我撑船不要报酬了?”
蔡暄看着宋临那副装出来的好玩的趾高气扬的花架子,只觉得很有趣,想来这些日子宋临也吃了苦头,脸也瘦了许多,下巴扬起来,小小尖尖,沾着水珠,让蔡暄看着心里无端的一丝清凉,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蔡大人……”
“蔡大人!”
蔡暄在宋临的吼声中回过了神,慌忙眨眨眼睛,将那目光遮掩了过去。
我在想些什么呢?蔡暄心中一团乱。
宋临偏找死一样的凑到他眼前:“你怎么了?”
“没事!”蔡暄声音高了些许,倒将宋临吓了一跳。
“真是莫名其妙啊,你这家伙……”宋临拾起船桨嘟哝。
“你要的画,我画好之后给你送去。”蔡暄心虚地说。
“啊?”
宋临微微愣神,没想到蔡暄忽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他看着忽然莫名拘谨起来的蔡暄,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真没意思,宋临想着。
求画嘛,他也是真心想要的,但是更是没话找话罢了,倒是蔡暄也不知撞了什么邪。
不过,蔡暄是真要送他画没错吧?
宋临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
“大人,您说那个蔡暄要送您画,真的?”春山一脸不解。
宋临抿了口茶,懒懒散散地窝在卧榻上,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春山挠头:“只是没成想您和那位还能这样和睦,说来从前名家墨宝,往咱们宋府送的还少吗?也没见您这样兴高采烈呀!”
“呃……蔡暄的丹青,难得啊!我才高兴了一些。”宋临猛然有点慌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哦……”春山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从前大人哪里这么爱好丹青了?更别说向人求画了,如今倒反常,莫非叫姓蔡的下了蛊不成?
春山看着已经睡着的宋临,满心的疑惑。
而武德县衙内,蔡暄独自坐在书房内,点起一盏油灯,捏着画笔,不知从何下手。
油彩沾到了衣袖上,蔡暄也未察觉,对着那空白的画纸,却透过那一片纯白看见白日的一片碧水,一叶扁舟,还有那舟上的青衫公子,甚至看见那青衫公子头上随意别着的木簪,他撑船的一双手,他清亮的眼睛。
“砰!”的一声响,是镇纸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大人怎么了?”门外的侍从急忙问道。
“无事。”蔡暄摇头,“不必进来。”
“是。”
蔡暄紧皱着眉看着被自己心烦意乱之际摔下去的镇纸,又无奈的起身去捡。
蔡暄回想自己三十年的人生,一丝不苟,虽然受挫常有,得意常有,但无论怎样的波澜,从未有一日如今日这般不安。
不,或许不知今日,还有每一次与宋临相见的时候,都是如此,且愈发严重。
蔡暄的烦躁不安又加重几分,忽然叹息一声,手伸向书柜顶端,取出一幅画卷。
画卷展开,却是那日他所画的,宋临策马而行的背影。
为何要画他呢?他是昔日的政敌,不,如今不是了,但是即便这样……
蔡暄惊讶的发现,自己在心中竟默默地为宋临说着好话。
蔡暄很想把手中的这幅画扔掉,或是干脆一些,烧掉。
可是刚刚让油灯的火焰碰到纸张,手便不受控制地将它救了回来。
蔡暄沉默了半响,紧捏着手中的画,紧盯着画中人,最终还是将画收了起来,认命地继续伏案作画。
宋临本以为蔡暄会派自如,或者其他可靠的家仆来送画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想到蔡暄竟然亲自骑马造访了长容县。
宋临看着从马上跃下的蔡暄很诧异,接过画就更诧异了。
“这才一天,就画好了!”宋临深感佩服,再看看蔡暄面色难掩憔悴,想是连夜赶工。
“其实……我也不急着要,你何必……”
“恰好昨夜技痒罢了。”蔡暄说。
“恰好?”
“但绝对是用心画的,并没有敷衍。”蔡暄恐怕宋临误会自己用意。
“不是的,我当然明白。”宋临赶忙说着将画卷展开,只见湖水微漾,半湖荷花,还有一叶小舟,舟上一人,撑船而行。
“我求你画湖水……你……”宋临居然破天荒结巴了:“你怎么……怎么将我也画上去了?”
那身影与他十分神似,即便宋临自己来,也画不出这般神态。
“只是觉得,这画上只有湖水,太过空旷了。”蔡暄低头轻笑,抬头面色如常。
宋临盯着画中人笑道:“你我同在舟上,怎么你画上有我,却把自己撇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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