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撒看出了吾枫的心思,没有继续拆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使用禁术!对白巫来说这可是大忌。
“对了,你知道黑看到我这张脸的时候,他有多恐惧吗?”他继续说道,言语间不乏透露着得意与嘲讽。
刚刚发生的一切过于突然,韩竻显然懵了,盯着吾枫的侧脸。吾枫始终没有回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的目光紧锁着前方,专注地观察着羽撒的一举一动。
“有些秘密纵然知晓,却无法开口,最后也只能带进坟墓。”
“黑?”韩竻听到他提起铭,恍然大悟。韩竻笑了,嘴角露出的笑意让他显得有些疯癫。
吾枫好奇地斜视着韩竻。
两名聪明绝顶的艾斯沃夫人此刻完全捉摸不透他的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就算是背叛,枫也是我的搭档!羡慕吗?”韩竻握紧了杜兰德尔重新对准他,蓄势待发。韩竻故意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这是羽撒渴望,却没有的。他的眼神因锐利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相信吾枫,相信自己共过生死的搭档。
羽撒眯起眼睛,嘴角的微笑幅度越来越大,但没有发出笑声。
韩竻突然双脚离地飘到了半空,他拼命挣扎着,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拎着他的后背将他提到了半空,但很快又松开了,转而掐住了他的脖子。韩竻盯着低下头像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的羽撒,他的肩膀因为隐忍而颤抖着。
韩竻突然离地的一瞬间,吾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朝着羽撒接连发出了明箭与暗箭,可却都被他的防护所反弹,倒是自己狼狈地躲避刚射出的箭。杜兰德尔从韩竻手中滑落,吾枫抬头只能望到韩竻的后脑勺,但从他依旧呈握状的手势判断,必须赶紧想办法。
“原还想再陪你们会儿,但现在我想结束了。”他说着抬起头,那左半张的嘴角上扬着,右半张却毫无动作。
韩竻眼里布满了血丝,窒息感让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突然他的双眼猛地一瞪,几乎目眦并列,双手无力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垂下。
“韩竻——韩竻——”吾枫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与此同时向羽撒投去了仇视的眼神,冲了上去。
韩竻听到有人呼唤自己。
睁开眼,周围一片冰寒之地。
他看到了珏,可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着实让他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珏,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或者说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珏的双手和双脚被铁链拴着,洁白的巫师袍上渗出着铁链形状的深色瘢痕和鲜红的血迹。
“抱歉,吓到你了!让你看到这副样子。”珏抬起脸,看着韩竻。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个老朋友,一如既往的温和,尽管虚弱却掩饰不住他看到韩竻的激动。
“你……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韩竻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已经忘了什么是不疼的感觉。”
韩竻揣摩着他的话,言下之意就是他还活着!只是,活得比死还痛苦。
“这算是报应吗?”韩竻冷冷地反问道,他无法忘记珏是怎么杀死自己父亲的。
珏看着韩竻无奈地垂下眼皮,苦笑着,“所以,你的机会来了。杀了我,替你的父亲报仇……用那把杜兰德尔。”
吾枫喘着气退回原来的位置,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韩竻落到地上的杜兰德尔。
他注意到了吾枫的目光,猜到了对方的企图。
就在吾枫扑向杜兰德尔的同时,他也采取了行动,谁料这个时候,冰狩已经解决了卡维兹,它的突然加入打乱了羽撒的行动,它扑向羽撒害对方分神来不及顾及杜兰德尔。
吾枫迅速捡起杜兰德尔,抬头惊讶地发现韩竻的黑发正在不断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银灰色。
突然,韩竻像失去了浮力,整个人从半空落下。
吾枫眼看韩竻落下,赶紧冲上前,但距离显然来不及。冰狩抢先一步,接住了韩竻。
冰狩走到吾枫身边,蹲下身,让韩竻从自己背上慢慢滑下。吾枫顺势接住韩竻,发现他还有呼吸,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但下一秒,吾枫听到了一声凄厉地惨叫。他抬头,发现冰狩被震到了五十米开外,银蓝色的皮毛上不断渗出鲜红的液体,嘴里发出连绵呜呜声。
韩竻刚好醒来,目睹了刚刚这一幕。他吃惊地望着远处冰狩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转而震惊地望向羽撒。他从吾枫怀里坐起,颤抖着怒斥道,“是你创造了冰狩,但你却杀了它?它为你,在禁林徘徊了两千多个白巫纪,你却毫不犹豫地杀死它,到底为什么——”韩竻咆哮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吾枫低头看向韩竻,轻拍着他的背。
“杀死一头无用的畜生而已。”他轻蔑地说道。
就在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生命最后的那短短几秒钟,冰狩知道它的使命完成了。因为主人交代过它,它的存在是为了守护芬尼克斯的那位,哪怕有一天会与主人处于对立,也要拼死保护他。这就是它诞生的理由,艾斯沃夫创始人创造它的真正目的。
呜呜呜喘息的弥留之际,冰狩久违地收到了主人给它的最后一道信息。原来主人,当初创造它的那个人,始终都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守在禁林外,也明白它刚才制止他的行为。主人,一直,一直……都明白。
可惜,它已经没有了力气,就这样半合着眼去了。它弥留的目光始终望着羽撒的方向。
韩竻从吾枫的怀里挣脱,“放心,我可以的。”他说着,晃悠悠地站起来盯着羽撒看了几秒,转而缓缓地走向冰狩的方向。他来到冰狩的身边,将手盖在那相当于5倍铜铃大的眼睛上,替它完成了最后的安息仪式。
羽撒睨着韩竻的一举一动,而吾枫的双眼却始终盯着羽撒,生怕他有所动作。
“就连最后一刻,它的目光都向着你!”韩竻替冰狩合上眼,几乎是哽咽着喊出这一句话。他的身体因为悲伤而颤抖着,却努力站起来,慢慢地转向羽撒,几乎是咆哮着,“你看到了吗?艾斯沃夫——”话未说完,他整个人朝前倒去。
吾枫见状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扶住他,韩竻靠着他的身体,握住他揽过自己身体绕到前面的手才不至于跌倒。“谢……”
“你休息一下,接下来交给我。”吾枫盯着韩竻的脸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放心把一切交给他。
韩竻发现吾枫的嘴角破天荒的居然上扬了,他这是在笑吗?
吾枫转头望向羽撒,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晦暗,加之原本就犹如野兽般深邃的深眸更令人望而生畏。
冰狩的尸体上不知从哪儿聚集了无数蓝色的流萤,将这个庞然大物的身躯覆盖得严丝合缝。等流萤四散,冰狩的尸体也一同消失了。
——冰狩,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因芬尼克斯而生,因艾斯沃夫人而去。
吾枫捡起杜兰德尔,来到羽撒面前。背对着身后的韩竻道,“相信我。”吾枫话音刚落,周围就出现了一个结界,但不同于芬尼克斯或是艾斯沃夫的结界,吾枫的结界仿佛更像是禁术召唤的结果。围绕他周身的是一个个面目可憎的鬼魅。甚至有一些会冲出环绕的结界朝韩竻做鬼脸吓唬他,突然一个鬼魅朝韩竻吹了一口气,韩竻立刻觉得眼前吾枫的背影变得模糊起来,一头栽倒在地。
“魅界?你居然会这样的禁术!”羽撒眯起眼睛,随之是那嘴角浮起的一丝轻蔑,“哼,你不怕万一你死了,他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吗?”
“你我之间的较量,何须外人。”吾枫架起了杜兰德尔,提到耳廓与脸颊的位置,下盘拉开一个弓步,做好了攻势。
“哼哼哼……难怪呢!”羽撒笑着把脸转向一边,继而目光又落回吾枫,“你的搭档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哪怕共过生死,韩竻终究是个外人。
其实,吾枫只是不希望韩竻看到接下去将发生的一切。
羽撒勾起了嘴角,“不过,这倒是很符合艾斯沃夫人的性格。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当初看到父亲当面死去却只会趴在地上大哭的胆小鬼居然会教导出你这样颇具能力和胆识的人,让人意外呐!”羽撒轻轻地拍手,但这绝不是表扬,而是羞辱。
吾枫大步上前,双手同时摆到身后,他在迷惑对方让他无法猜到自己会出那只手。右手杜兰德尔,左□□。就在靠近的时候,吾枫突然伸出了左手,就在对方准备抵挡的时候,但随之而来的是右手杜兰德尔的攻势。
羽撒早料到对方不会那么轻易,不过是佯装应对明面的弩,暗地里左手却施展着另一个咒语。但出乎意料地是明明是防范杜兰德尔的安全范围内,却有一道无比强大的剑气迎面袭来,势如破竹。他随即张开双臂,向后一路滑退,一个鹞鹰翻身勉强躲过了这令人意外的攻击,他的肩膀多了一道伤痕。
杜兰德尔竟承认了这个连二十岁都不满的年轻人,他记得前一次见到杜兰德尔发挥它的真实威力是十七年前,将它刺进自己身体的那名艾斯沃夫人,也就是现在这具身体右半边脸的那名艾斯沃夫人。
杜兰德尔的威力竟如此强大,吾枫也始料未及。
“啊,我记起了他的名字,那名艾斯沃夫人。珏,想当初被我杀死的那个芬尼克斯人临死前这么叫他。”他的手抚上了那右半边脸。话落时,他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散漫游离的目光随着眼皮抬起倏地闪现出非同一般的狠厉。“但不重要,因为结果都一样。”他的语气异常冰冷,如同地窖里的寒冰,冰冷得让人窒息。
“你觉得,我会给自己留后路吗?”吾枫道。
羽撒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给自己留活路,也就是不给他留活路。
“好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