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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喻回到派出所。庄六一见他便凑上来兴奋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

“魏蔚大学那会儿写作用的笔名是‘秦江’。毕业之后才换了。”

“就这个？”

“啊。”庄六一揉揉脸：“这不重要吗？”

“笔名能说明什么？”

“……”庄六一想了片刻，“总不能完全无关吧。”

“秦湘的社会关系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

张喻此时打开电脑，搜出魏蔚新发的那篇，非常仔细地看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完全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

两人正忙碌着，快到下班时间，方队来了。

“你俩那自杀的案子，快结了吧。”

屋内的两人都有点无措。

“怎么，还有疑点？”

“总觉得哪里不对。”庄六一不假思索，摸着脑袋说。话音未落，张喻就意义不明地瞟了他一眼。

方队看着他俩，慢吞吞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烟来，放进嘴里，忽地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年轻人呐。”

他接着点燃烟，随着烟雾从口中飘出来的还有语重心长的语气。

“一个自杀的案子不用拖这么久，何况刑警那边还勘查了两次。这两天所里事情多，周四上边儿还来人审查案件档案什么什么的，你俩就别耗着了，催着家属赶紧把骨灰领走，差不多结案吧。”

说完便走了。烟雾在空中留下一些行迹，很快了无踪迹。

“就这么结案？”庄六一看向张喻。作为新手，他没见过这种阵势。

张喻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也只是肌肉紧张了片刻，又好像极为寻常似的，放松下来。他从抽屉找出纸笔来铺在桌面，对庄六一说：“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咱们写下来。一条条分析。”

“首先，死亡现场没有找到氰化物的容器，虽然死者喝水的杯子中残留有氰化物。但毒物放入杯中稀释之前肯定单独存放，所以必然存在另外一个容器。第二，我们对死者持有的氰化物的来源也不清楚。死者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获得氰化物这种违禁品吧。”

张喻一边点头赞成，一边在纸上飞快写出“氰化物”“容器”“来源”等字样：“还有呢？”

“第三，作家就算不是凶手，他也至少知道什么吧。一切解释为‘巧合’，我不能相信。”

张喻停下笔，抬头看着庄六一：“结论这么肯定？”

“你出去之后我查了作家的社会关系，看了一些他的作品，还有各种社交平台对他本人及作品的讨论。发现，虽然他是个不入流的作家，但粉丝群体并不算少。他的房间那么邋遢，但实际上他不大可能是个缺钱的主儿，按照我搜集的信息来看，他根本不必要住隔断。而且死者秦湘与作者极有可能相互认识。”

“哦？”这倒是让张喻意外了，“何以见得？”

“秦湘社会关系简单，平时深居简出，不热衷于社会交往。但是她在社交网络里却非常活跃。几乎魏蔚每次的粉丝见面会她都会参加。不过她属于‘散粉’，只有明确标示魏蔚会出席的活动秦湘才去。她和魏蔚的其他粉丝几乎也不来往。”

“‘散粉’是啥？”

“就是不参与任何粉丝组织的那种粉丝。”

“魏蔚还有粉丝组织？”

“有。参与人数还不算少。”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庄六一点点头，看着张喻惊讶的神情，他甚至有点得意：“可见魏蔚绝对没有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实话。”

“但只是粉丝的话，魏蔚不认识好像也说得过去吧。”

“不，魏蔚大学的时候自己经常在社交平台上挂出一些自己写的东西，那时候魏蔚还没什么人关注，但秦湘就已经关注他了。而且早期两人之间经常有互动。甚至关注魏蔚很多年的粉丝都对互动频繁的秦湘有印象。”

“最近呢？他们也有联系？”

庄六一难得沉默了一下，“那倒没有。”

“魏蔚大学毕业后从业余写手转为职业，逐渐攒了些名气，作品越来越多，粉丝也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后来两人的互动反而越来越少，近两年几乎完全停止了互动。”

“这很难同案件联系起来吧？两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啊。”

“魏蔚好几篇里都提到了氰化物。他甚至在中详细描述过如何提取氰化物。”庄六一说到此处，似乎有点兴奋：“而且新披露的那篇里，他把杀人地点从男子的租房改为死者的房间。秦湘的房间我去过，好巧不巧魏蔚在里对房间的描写细节几乎与秦湘的房间一模一样。他要么去过，要么听人详尽说过。但不管哪种，他与死者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刑警在现场没有发现装氰化物的容器，附近的地区搜过吗？”

“搜过。”庄六一说道，“但是没有收获，一来那边环境实在过于复杂，都是居住区，人员混杂，流动性大，垃圾什么的也非常混乱，发现死者的时间距离案发又已经三四天了，找到的可能性太低了。”庄六一说着，声音忽然压低：“如果是谋杀的话，也算是完美犯罪了。”

张喻拿起自己写的纸条，看了几遍之后，慢慢放回桌面，“不，这些都不能证明这是谋杀。”

“理由？”

“如果你把作家从逻辑链条里拿掉，秦湘自杀的逻辑链也是完整的。秦湘社会关系简单，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她和作家认识，也没有留下任何他们来往过密的证据。毕竟粉丝与作家之间的关系完全有可能是单向的。秦湘可能非常了解魏蔚，但对于魏蔚而言，她只是众多粉丝之中的一个，他可能对她有印象，却不能因此认定他们一定认识。当然，最重要的是，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他者痕迹，如果这是一个犯罪现场，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犯罪分子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要知道，不论多么细心谨慎的人，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氰化物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但对于一个长期沉迷于悬疑侦探的人来说，她知道氰化物并用这个自杀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说死者没有自杀动机，那么作家就有谋杀动机吗？退一万步说，即使作家和死者真的认识，你有任何证据指控他谋杀吗？这个逻辑链条差了好多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通顺。”

“那你如何解释与案件之间相似的细节？”

“无法解释。”张喻叹了口气，“就像氰化物的来源一样。”

“所以这其中一定还存在我们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