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生性疏阔顽皮,野性未训。
翘课与同窗偷溜去书院后山的玉泉捉鱼,刚在泉水边生上火,就被他的叔父季夫子抓个正着,带回书院中在廊下罚站。
正昏昏欲睡。
彼时吴予安自院中走过,微风拂过,带着她身上轻微的茉莉花香掠过平陆年轻的面庞,沁入他的心脾。
他循着风的方向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袭胭脂粉长裙的吴予安,清新温婉,活泼可人,正可谓是轻纱香雪,佳人淡脂粉,人间能得几回闻,不忍拂身。
吴予安正与友人谈笑,嘴角漾出丝丝甜意,丝毫未觉有人正在远处看着自己。
目送着她走远了,平陆的心绪似玉泉的水,高低起伏上下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少年心意一动,便是一生。
恍惚间,平陆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陆。”
回到现实,平陆还在栎阳宫中,蹲坐在她榻前。吴予安已从梦中醒来,她轻声呼唤自己:“陆。”
平陆没曾想她醒得这么快,欣喜若狂道:“予安,你醒了!”
吴予安还是昏昏沉沉地问他:“我睡了多久?”
平陆将手覆上她的额头,已不像先前那般高热,才放下心来,回她:“约莫三个时辰。”
吴予安强撑着起身,平陆扶了她一把,她揉揉太阳穴,头还有些晕,问道:“你来了多久?”
“一个时辰。”平陆说着,又道:“你可醒了!明日我就去告诉姐姐我们的事,我想在科举之前把我们的事定下来,这样你就不必再在宫中给人欺负了。”
吴予安只道他又担心自己了,遂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今日之事,原是我冲撞了慧妃娘娘。”
“可她也不该让你跪在雨中,这是仗势欺人!”平陆心中不忿:“若是走到她跟前行礼也算冲撞.....”说到此处,平陆万分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语气坚定,没头没脑地说:“予安,你随我回晋阳!”
吴予安与平陆在一起后,一直担心自己身份低微,恐怕入不得王府,从前也不欲说了与他为难,但眼下见他如此坚定,才问道:“可若你父王不同意呢?”
平陆也是此刻才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一向认为,家人是会接纳吴予安的。
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空口白话地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令吴予安相信家人会接纳她,遂抬头与吴予安对视,他的一双眼清澈透亮,似一汪泉水。
他一字一句地问:“若不同意,你可愿随我远遁江湖?”
沉默半晌,他又补充道:“咱们在山中寻一处住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吴予安见他心意坚定,想着与其留在宫中遥遥无期地计划报仇,不如同他归隐山林,二人做一对逍遥神仙。遂含泪带笑地回他一句:“好。”
平陆起身坐在榻上,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也十分动容,道:“予安,我心悦你,自新历七年始,你可知?”
吴予安依偎在他怀中甜笑:“我只知道有个傻子不敢同我讲话,只敢纸鸢传信。”
“还有个傻子从前不知道纸鸢是给她的,每次醋了都要拿出来说一说。”平陆说着,又将她抱紧了些。
吴予安想到在书院时,有一段她与平陆来往密切,每每见他同别的女生谈笑,心里总酸酸的不是滋味,便会说:“你这纸鸢就是送给那位姑娘的吧!”思及此处,甚是好笑,不由得脸红起来。
二人偷得这片刻温存,已心满意足。
过了许久,平陆从怀中拿出项链,小心翼翼地替吴予安戴上。
半晌,他又指着项链上的猫说道:“我年幼时随父亲出使外邦,当地人喜养猫。听闻猫是黑夜地守护者。”他讲完这个故事,又道:“这是我,会永远在黑夜里守护你。”
这是一个奇妙的月黑风高夜,像所有爱情的开端,一切都令人不由自主。
平陆身边缭绕着茉莉花的香气,伴着炉中冉冉升起地白烟紫雾,令人沉醉,披着黑錦的少年,唇红齿白,意气风发,真是诱惑。
吴予安将手环上他的脖子,又望定了他一阵,烟迷雾锁中,正好看不清彼此微微发烫的脸,温香软玉入怀,平陆的理智如同炉中的犀角一般烧毁了。
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暧昧的鼻息扑在吴予安的脸上,他像窗外那片没有波澜的月光,只有寂静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