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俨初听到她那声带着不屑的“哼”,挑了挑眉头:“在宫中我和南玉在假山那边讲话的时候,你躲在后面的草丛中。那一巴掌我看分明是你半心疼李江晚半带着私心受的。噢对了,那根簌落白玉簪是你硬生生地折断的吧。”
白京荷一阵惊愕,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那衣裙尾部被磨得有些糙了,浣纱向来心细,自然不会让你穿这件进宫。若是正常行走定不会磨损成这般。而那条狭窄道上杂草蔓延到路边,簪子滑落想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不幸刚好滑落到地面上,自然是稍重的梨花头朝下,碎得应当是梨花簪头,怎会从中间断开呢。”
徐俨初声音冰冷继续道:“你不过是要皇帝对你心中愧疚更深罢了。还有太常……你倒是把他的性子爱好都摸得一清二楚。你野心还真是大啊!”
这位大反派竟然说自己野心大?
“班门弄斧了抱歉。”
白京荷现在有些失落,有种被人看穿后的危机感。想自己若是现在被徐俨初轰出家门,那自己今后只能靠一家香脂铺过活了,而且徐俨初说不定还会收回去,于是决定跟他谈判:“若是你现在想把我赶走,那我父亲、太常、皇帝那边,你该如何解释呢。”
徐俨初听到她这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反问她:“所以呢,你想我怎么做?”
“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我一个女子都慢慢接受了,你也就顺其自然吧,就按当初契约书上所说吧。不过提前一些,从甘凌回来我们便和离,我才不想去显掖呢。”
听到显掖之事,徐俨初似乎有些燥意。
“必须去,我不管你是谁,有些事情总需要人来有个了结。”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那我要做的事……”白京荷问得小心翼翼。
“若对我没什么影响,你随意。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个方便。”
白京荷抿抿嘴,思及坦白成这般,徐俨初此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禁说道:“谢谢。”
他无动于衷,依旧观察着白京荷
她现在好受多了,浑身轻爽。准备转身离去时,徐俨初轻声道:“你……可还疼?”
白京荷转头看他,扯着嘴角摇了摇头,“无大碍,我先回房了。”
从刚开始穿过来到现在,白京荷其实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境地之中,像是披上了一层隔绝于外世的皮囊,听着外面的人叫着“夫人”、唤着“小娘子”,开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种慌乱与恐惧并存。就像是从前在人群中行走,看着他人的喜怒哀乐,看着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于是开始陷入“我是谁”这种哲学范畴里的越想越崩溃的自我怀疑当中。
但是她生性随心所欲,向来最会自我安慰。
除了偶尔的遐想,她对已发生的事情会全盘接受。
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南玉的刁难或者是对徐俨初的避之不及,都不会太在意。
有些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也总有一天会熬过去。
顶着此种看似没心没肺的思想,倒不至于让自己过得怨天尤人闷闷不乐。
白京荷此刻吹灭了烛火,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按摩片刻便很快入睡了。
思绪放空之前,白京荷是十分轻松的。
——有一个人,已经知道我便是我了。
————
昨晚睡得还算早,阳光刚照到镂空木雕窗边之时,白京荷便醒了过来。
今日要出发,浣纱也起得比以往早一个时辰,已经给白京荷准备好了路上要带的物品,一箱一箱地塞进马车中。
白京荷差人把浣纱叫了回来。她看到浣纱累得脸颊处滑落了几滴汗水,忙招呼她坐着。
她拧干了温热的帕子搭在脸上,仰着头边敷边问道:“东铺那边如何了?”
“已经开门啦,原先的铺子也已经按照小娘子所说的价出手给一家经营药铺的夫妇了。”
白京荷待帕子凉了又赶紧拿下来,“不错不错,我的小助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啦。”
浣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按小娘子交代来的啦,浣纱没什么能耐的。”
“若你没什么能耐,我会把这些都交给你啊,切要妄自菲薄。”
浣纱点点头:“东西我都放在马车里了。待会小娘子用了早膳便可以出发了。”
白京荷洗漱好便穿了一身纯白的长衫,未施粉黛,远看就是意味瘦弱的书生。
早膳是在徐俨初的院落中用,白京荷进去后便看到徐俨初也已经收拾妥当正在餐桌前给陶管家交代事情。
他往白京荷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和陶管家交待了事情。
待陶管家走后才开始拿起竹箸准备进食。
白京荷坐下也没听他开口同自己说话,于是也学他未发一言。
“看你精神不错。”吃到一半,徐俨初抬头说道。
“你看着却有些颓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