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纵叹了口气,他总算搞明白了,他清雅孤高、不染凡尘的商兄看上自己徒儿了,怪不得他当时找遍红柳城也找不到人,原来是和徒儿躲在一起。
看着商栩沉沦醉去、喃喃自语的模样,杨天纵挂上一脸苦笑,原来商兄掏心掏肺喜欢一个人时是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比他还要傻、还要可笑。
迦叶摩量死伤教众的数量已清点完毕,太阳墓那头尽是中陆各派人士的尸身,因数量太多,处理起来还需时间。
拓跋烨见白游一路沉默,知晓拓跋熠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便出言安慰道:“死于救人而非与人斗武,拓跋熠求仁得仁,你别太难过了。且教众们尚不知情,在他们眼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位拓跋掌教。”
这算什么?拓跋氏兄弟二人轮流做掌教,他的父亲死了,伯父还在,于是拓跋熠没有丧仪、没有祭奠,连聊表哀思也要默默放在心里,不能让旁人看出来。
留香使鼻尖红红的,肿着一双眼来见他们:“掌教、少主,总坛各处损坏严重,预计修缮时间在半年以上。太阳墓仅是墓门处坍塌,图纸是现成的,召集工匠抢修,一个月内能恢复原貌。”
拓跋烨点点头:“不能让你们白干活,我去写信,让国主们募些钱。”
留香又对白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少主请跟我来,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正殿一侧是拓跋熠给他看祖父画像的地方,留香自柜中取出一个木匣,开了锁,递给他。
木匣内躺着几卷羊皮纸,白游挨个打开,上面用西垣文字和中陆文字分别载录着烈焰掌秘籍和拓跋熠毕生武学心得。
留香道:“迦叶摩量的武学有些没有记载,有些以西垣文字记载,掌教生前担心不易参悟,连着几夜没睡,将之翻译成中陆文字。两相对照,应无障碍。”
“这是我父亲的手迹?”
“嗯,少主的事,掌教从不愿假手他人。”
正午烈日灼灼,白游独自坐在廊下出神。远处有名教众正在清理地面,他弯着腰,将废弃的碎石和沙砾一点一点扫起来运出去,累得满头大汗,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兄弟没了,只有不停干活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拓跋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递过水囊。
白游拿着水囊,走到那名教众身边:“喝些水再忙吧。”
神子亲自来送水,那教众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抬头仰望着他,不敢接。
“喝吧,水乃天地恩赐,是赐给我的,也是赐给你的。”
那教众这才接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双手托举着还给白游。
白游接过,转身要走,那教众忽然喊住他:“少主,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天上,和天神在一起,过没有痛苦的日子。”
“真的吗?”
“嗯。”
拓跋烨踱着步子,走过来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游望着远处,坚定道:“带假令回中陆去,破除谣言,而后找出真令销毁,不让更多人为其所害。”
“中陆武林那么多人死在西垣丘,这事情瞒不住,他们未必容得下你。”
“但我必须尽力一试。”
拓跋烨后退一步,向自己的侄儿郑重行礼:“无论何时,迦叶摩量永远等你回来。”
听闻少主要走,五尊者赶来相送,即便迦叶摩量四处破损、亟待修缮,也不能克扣了少主途中的物资。他们置办了四五匹西垣宝马,驮着几箱子衣物吃食,生怕他路上辛苦,缺吃少穿。
霰花使拂了拂鬓发,这位拓跋氏后人立于人前,意气翩翩、英姿飒爽的模样,与当年的拓跋骞真的很像。拓跋骞凭一人之力挡住中陆“神兵”,返回迦叶摩量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眼里装着对英雄的仰望与崇拜。
白游婉拒了过多的负担,只牵了一匹马,除了必须的干粮、水和盘缠,什么也没带。
“少主,保重。”
“你们也是。”
白游一提缰绳,朝着红柳城飞驰而去,那里还有他最重要的人。商栩在迦叶摩量时曾对他说过,他们师徒二人,同生共死,同来同归。
“驾——”
人生于世,忧苦实多。白游扬鞭跃马,加快速度,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