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山海令在迦叶摩量”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杨天纵却没有特别担心。---

一来北虞部入了冬，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中陆各派没有在北方生活的经验，他们想在此时横越八海绿洲，并非那么容易；二来阑干城是中陆进入北虞部的隘口，马帮弟兄的功夫虽不见得出类拔萃，给那些武林人士添些麻烦，为商栩前往迦叶摩量夺令争取时间却是不难。

商栩忽然想到什么，对杨天纵道：“还有，九鼠门的人麻烦马帮的弟兄们继续盯着，他们想要坐收渔利，或许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杨帮主应了声好，即刻前去安排。彤云马帮的人唯杨帮主是尊，令行禁止，没有不服他的。

白游思忖道：“师父，山海令既会伤人，那迦叶摩量的人会不会因山海令而受伤？”

商栩道：“山海令相传为武林至宝，迦叶摩量的寻常教众应当接触不到。我与掌教交手时，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也许他的溃烂不在脸上，而在其他地方？”

“也有可能，不是溃烂。”

吴内监服了山海令上刮下来的粉末子，才导致了面部溃烂。若使用山海令修炼内功，而不是服用，也许并不会造成溃烂。

白游听他师父说，武学之途没有捷径可走，如果山海令是一条捷径，使用之人会相应付出代价，迦叶摩量的人是否知晓此事？若不告诉他们，岂不是害了他们？

“师父，我想……我们去白尾泽，和迦叶摩量的人谈谈。”白游道。

“你想动嘴，而不是动手？山海令武林至宝，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商栩道。

他言下之意，迦叶摩量亦是习武教派，把持山海令那么多年，定然是想利用它提升武功修为，达到称霸一方的目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像吴内监一样满脸溃烂、一命呜呼，说不定是找到了克制山海令伤人的办法，所以不是动动嘴皮子晓以利害，他们就能将山海令拱手奉上。

“我明白，但我想试试。记得师父说过，武功是最后的底线和退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和迦叶摩量的人坐下来聊聊，杨天纵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大吃一惊，心道果然是商兄教出来的徒弟，辄有奇思，剑走偏锋。

迦叶摩量是西垣丘的武学教派，掌教地位尊崇，深受西垣丘的爱戴，他岂会听从一个小小少年的安排，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之交谈？

不理解归不理解，杨帮主见一个小小少年有这样的勇气，十分欣赏，便对他道：“出了赛柯沁草原，没人能听懂中陆话。---要与拓跋掌教交谈，你先得学一学西垣话，至于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本事了。”

马帮里刚好有个会说西垣话的弟兄，父亲是中陆人，母亲是西垣人。他本名叫扎提，因崇拜帮主杨天纵，给自己取了个中陆人的名字，叫杨岳。“岳”在中陆话里是高山的意思，他很喜欢。

杨岳从小跟着父亲在马帮里讨生活，长到十八岁，无论跑马走商还是拳脚功夫，皆学了个有模有样。因母亲是西垣人，他还会说些西垣话，杨帮主带他去见商栩和白游时，其他叔伯兄弟都对他比了比大拇指。

“他叫杨岳，马帮的年轻人，会说西垣话，你要学就找他吧。”杨帮主介绍道。

“中陆的贵客你们好，我是杨岳，最崇拜我们帮主，所以姓杨。”杨岳说完，又用西垣话把这句翻译了一遍。

北虞部的人体格健壮，即便都穿着厚实的皮裘，白游也能看出杨岳体格魁梧，力气颇大。

商栩听说杨岳的母亲是西垣人，见面时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确实有三分西垣人的样貌。鼻梁高，眼窝深，衬着一张年轻英武的脸，与中陆男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杨岳与白游约好，每天上午出去放马，下午教白游西垣话。他父亲最近生病了，所以晚上要回去照顾父亲。

白游觉得挺好，他上午练功，下午学习，晚上的时间留出来，陪他师父。如今他们住在一个毡帐里，哪怕没什么要紧的事，二人静默对坐，闲聊几句也好。

忙碌了一天，白游学着马帮的人，凿开结冰的河面取了水，煮沸了再拿进来，给他师父泡茶喝。

茶叶是从东曜带出来的，北虞部的好茶既少又贵，一连吃上十几天的牛羊肉，不喝几口茶解解腻，实在不舒坦。

“今天可真冷，师父出帐子的时候别忘了戴绒皮帽。”白游携着一身寒气钻进毡帐，双手和耳朵冻得通红。

商栩忙把他拉到火炉边，在手心呵了气，帮他捂了捂耳朵，又握住他的手来回揉搓：“我不缺这一口茶喝，你别出去受冻，北虞部每年冬天要冻死好些人。不说冻死，冻伤了也不好。”

白游脸上冻出两块红晕，望着商栩傻呵呵地笑，像极了过年集市上卖的福气娃娃：“师父给我捂一捂，我就不冷了。”

在画影阁时，到了晚上，师父要询问徒弟一日所学。白游的武功进境极快，商栩倒是不担心，于是问他：“西垣话学得如何？难不难？”

“不难。”白游摇摇头，泡好了茶，又挨着商栩坐下，靠在他身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句西垣话。

“嗯？什么？”商栩不明白是什么含义。

“就是……你好的意思，很普通。”白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