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看。”商栩走到一座墓碑前停下。
白游跟上来,见墓碑上写着:东曜女侠丁撷英之墓。左下还有两行小字:子白游,弟商栩,立。
他蹲下去,摩挲着墓碑上凹刻的字迹,听商栩在他耳边低声说:“儿生日,娘苦日,我知道你孝顺,心里记挂着母亲,我们不能总在安渠的水边祭拜她。那副钗环被我葬在了此处,算是个衣冠冢,往后来这里祭拜,相信你母亲能体谅你的用心。”
白游见墓碑、墓围修得精致,贡品、花束都是新鲜的,倘若他母亲在天上能看见,一定很欣慰吧。
“师父什么时候为我母亲修的冢?这是我分内的事,我却什么也没做。”白游惭愧道。
“有个乖徒儿那几天不理我,我哄不好,只能来讨好讨好他的母亲,”商栩起身,望着高远的苍穹,“让她多多保佑,保佑你别生我的气,别嫌我教得不好。”
白游忽从背后抱住商栩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你教得很好,阿栩是世间最好的师父。”
商栩极轻地笑了笑,把挂在他身后的“大马猴”拽下来:“十六了,还撒娇呢。”
祭拜完丁撷英,商栩故意走到远处,假装看风景,好让白游与他母亲说会儿话。
“娘。”白游立在墓碑前,“以前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唯一支撑我的是不想就这么死了,死后还要被嘲笑、被侮辱。现在,我有两件最想做的事。第一件事,我想练好武功,找到山海令失踪的真相,不让更多人因为它受到伤害;还有,等这些全部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后,我想告诉他……我的心意。”
他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商栩,他青袍负手而立,附近是一望无边的陇亩,身后是巍巍高耸的东曜山。
师徒二人返回东曜的路上,白游心里的高兴掩都掩不住,商栩每次回头看他,他脸上都挂着笑。
商栩走到高处,伸手想摸他的头:“和你母亲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白游闪身躲开师父的“魔爪”:“没什么,第一次过生辰,新鲜。”
这份新鲜一直持续到他们踏进画影阁的门,看见一只巨大的灰色鸽子站在门檐上,“咕咕咕咕”一通乱喊。
“这是……鸽子?胖到我认不出了。”白游伸手去逗它。
“咕咕!咕咕咕!”大灰鸽子仿佛听懂了似的,叫得更凶,跳将起来,用羽翅拍打白游的头。
这只灰鸽子有多大呢?寻常家养的鸽子不过小臂长短,野外的更小些,比麻雀大不了多少。这一只蹲在檐上的时候,有洗脸用的铜盆那么大,展开翅膀扑棱时,快赶上一只鹰了。
“鸽子长这么胖,不会飞不动吗?”白游使出轻功躲避灰鸽的追打,满院子转圈儿。
“唉,学了这么久的武功,连只鸽子也打不过。”商栩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抄着手看笑话。
白游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灰鸽挠得乱七八糟,他“呲溜”一下闪进屋里,反手关上门,把它拦在外面。
商栩吹了声口哨,让灰鸽站在自己的手臂上:“清霜子,还是风雷子?”
灰鸽:“咕咕!咕——咕咕咕!”
商栩道:“好,清霜子。你哥俩长得一模一样,我认不出。”
白游听见师父在跟一只鸽子对话,好奇得不行,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朝外面张望。
大灰鸽站在商栩的手臂上,摆了摆头,又叫了几声,然后将一枚蜡丸吐在商栩的手心里。
“阿游,它飞累了,去拿些肉喂它。”商栩朝屋里喊道。
“鸽子……吃肉?”白游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吃肉的鸽子。
“清霜子从小用牛羊肉喂大的,只吃肉。”商栩道。
“怪不得这么胖。”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清霜子哪有飞累了的模样,怒瞪着一双圆眼,盯着白游大喊大叫。
不管外头一人一禽闹得不可开交,商栩回到房中,用火烘了烘特制的蜡丸,将其捻开,取出里面的信。
信是从北疆来的,说在阑干城见到了鼠老九,并且九鼠门的其余几位也在北疆走动。他们自知不是迦叶摩量的对手,于是四处散播“山海令就在迦叶摩量”的消息,这句话像风一样地传遍了赛柯沁草原。
商栩双眉紧蹙,他离开北疆时曾拜托赛柯沁彤云马帮的朋友继续留意山海令和鼠老九的线索,他以为九鼠门为了得到山海令,必然选择暗中偷取,而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可一旦北疆各处都知晓山海令在迦叶摩量,只怕用不了一个月,消息就会传到中原,届时中原各派为抢夺山海令,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清霜子吃饱喝足,霸占了白游的床,靠着打盹。
商栩扶着白游双肩,郑重其事道:“阿游,我得到山海令的消息,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北疆。教你的武功,你好好练,不懂的地方去请教掌门。弟子令你拿好,别轻易下山,若遇到麻烦,还是去游龙峰找商掌脉。”
白游睁着眼,懵在原地。
此前商栩去北疆,一走就是十个月,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才不过半年,他又要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