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抱着商栩睡了一晚上,心里惴惴不安的,生怕他醒了会一把推开自己。dizhu.org睡得不沉就容易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他师父,端庄的、清逸的、玩笑的、温柔的,像走马灯似的回闪,他觉得自己快魔怔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瞧他师父睡得沉,白游便悄悄起身,出了门。
商栩巳初才醒,酒醉后最易头疼,他昨晚当真只准备小酌一番,不知怎的越喝越多,竟然喝得酩酊大醉。他抵着额头坐起来,身上盖着褥子,旁边残留的一丝余温证明着他们昨晚曾同榻而眠。
“阿游。”他唤了一声,没人应。
不知白游去了哪里,商栩走进屋内,见盆里有洗漱用的温水,桌上摆了早饭,及一盏斟好的醒酒茶,唯独没见着他的乖徒弟。
商栩洗漱完,饮了茶,清醒了几分。他行至画影阁门前,外面传来剑器破空之声,应是白游在练习剑法。
他们之前每回切磋都是做好了准备才开始,要锻炼白游的应变能力,须得攻其不备才行。
商栩远远望见白游在翠幄亭附近,少年身形修长,舞起剑来尽是挺拔洒脱之意。白游一招“碧玉烟横”正对翠幄亭方向使出,他趁其不备,悄悄接近,倏然提气运掌,攻向白游后背。
白游反应极快,紧接着腾身回转,一招“飞絮拂衣”破了商栩掌劲,若不是发现是他师父,还会有一招“雨打金荷”跟随其后。他招式虽已学会,却还做不到收放自如、剑随意动,眼见就要误伤了商栩,白游慌忙松手,弹尘剑擦过商栩下摆,“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习剑之人怎能随意弃剑?”商栩道,弃剑等于放弃比试,是习剑之人认输的一种做法。
“师父以后,别这样开玩笑了。”白游紧抿着唇,隐隐有些生气。他刚才真的以为有人暗中偷袭,那一剑又快又准,如果他没有及时松手,极有可能刺伤了他。
“我既与你切磋,便是你的对手,你大可放手施为,不要因为面对的是我就限制了你自己。”商栩规劝着,心有挂碍,始终不是剑术取胜之道。
白游听了这句,心里更气,拾起弹尘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商栩讶异地待在原地,他这个徒儿向来千依百顺的,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怎么今日脾气那么大,一时不如意,竟然给师父脸色瞧?
“是不是对他太好,给惯坏了。--*--更新快,无防盗上----*---”商栩想着,教徒弟可真难。
一连几日,白游都避着商栩,除了每顿晚饭一同在画影阁吃,他白日练功自去山上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切磋剑法不是找萧闻歌,就是约了齐傲然。
画影阁内,有一间屋子里供奉着张鹤林的长生牌位,商栩隔三差五地去添些香火和贡品。
他恭恭敬敬上了柱香,磕了头,盘腿坐在蒲团上:“唉,您老还在的时候,没说过教徒弟这么难呢?你看他年纪不大,经历也不多,却总有什么话憋着似的,不肯说。”
不知从哪溜进来一阵风,香炉上空的袅袅白烟抖了一抖,张鹤林似乎在回应他。
商栩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冥冥中他几乎能想象出师父生前慈祥和蔼的面容:“有话不肯说,问题大多不在自己,而是担心伤害了旁人。你若是说话的人,须得掂量分寸,谨慎开口;你若是听话的人,须得从容大度,体恤他的苦衷。”
这天白游清晨出门,掌灯时才回。
他提着几个油纸包走进来:“回来晚了,来不及做饭,从石先生那带了几块酥饼,师父将就吃。”
商栩端正坐着,看向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白游不敢看他师父清澈如潭的眼,偏过头去:“没有,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房睡觉了。”
说完,白游转身就走,商栩忽在背后冷声道:“站住!”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我没有经验教得不好,你若委屈可以直说,我自会报请掌门收你入纯钧阁,你是试炼弟子的头名,他不会不答应。”
听了这话,白游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师父是赶他走呢。
一时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商栩从背后看见白游站得笔直,身体微微起伏颤抖。他思来想去,作为一个大人,总不能欺负一个孩子,于是主动开口:“或者,你再给为师一个机会,若我还是不能胜任,要选纯钧阁还是独鹿阁,都随你。”
白游回到房中,只觉浑身燥热,他打开窗子透气,一摸后背,汗湿了一身。
东曜山即便是夏天,也只有午时前后热,早晚清爽,夜里睡觉还得盖盖被子,不然容易着凉。
他热得不舒服,打水洗了个澡,坐于榻上凝神调息片刻,倒头下去睡了。许是睡前恰好洗了个澡的缘故,白游又梦到了洗澡的画面,却不是他自己在洗,而是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