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的功夫,店中一名侍女端了面上来,点头道:“几位客官慢用。”
面在汤底,又细又韧的面条上附着七八片白嫩嫩的牛肉,青菜烫得糯糯的,汤上飘着葱花,令人食指大动。
“江湖人不拘虚礼,你俩放开了吃,不够再加就是!”骆江行努力打破自己在少年们心中留下的严肃形象,他们俩要一直这么拘束,等到江南办起事来难免缺乏默契。
一顿风卷残云,挣了个汤足面饱,四人背起剑,拿上行李,准备进城。
“这是什么?”萧闻歌发现自己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多了几本厚厚的书册。
他翻开书册,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好些地方还用朱砂笔圈出,写了注。
商栩道:“是刚才过来的侍女?”
骆江行道:“她走路脚步沉,没有武功,感知不到对我们有敌意。”
白游坐在萧闻歌对面,正对着方才侍女过来的方向,时隔不久,不少细节还记得十分清晰。
“闻歌的包袱放在长凳上,她端着面走过来,向我们示意,当我们都看她的时候,她神色不动,手却在托盘的遮掩下,极快地将几卷书册塞进了闻歌的包袱……”白游在脑海中细细搜寻,还原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没有武功,速度却快,像是走江湖杂耍卖艺的手法。”骆江行道。
他们讨论时,萧闻歌在一旁细看起册共有三卷,其中两卷记载着凌虚派如何从一个偏安镜湖的小派一跃成为与皖阳解家刀齐名的世家大派,而第三卷,记录着父亲萧正音与母亲宛氏当年之事。
三卷书册从笔迹来看,均出自一人之手,而叙述口吻表明,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宛梨月。
西陵城河湖众多,渔夫、船夫常年在水上讨生活。
十七年前的上巳佳节,西陵女子素有在这一日至水畔行祓禊之礼的风俗,祈求风调雨顺,家人平安。
“啊呀——我的手绢!”不知哪家闺秀呼喊一声,一条精致的绣花手绢落入水中,眼瞧着越漂越远。
这一幕恰被岸边游玩的萧氏兄弟看见,萧正弦当即纵身一跃,登萍度水,于一处礁石上点足借力,双腿一勾一绞,腰身侧弯如梢上新月。待他再度起身纵跃上岸,绣花手绢已然在他手中了。
观赏了一出这样精妙的水上轻功,人们纷纷鼓掌叫好,女子们悄悄地托父兄去打听,才知他是镜湖凌虚派掌门萧问渔的儿子。
“两位公子,我家小姐请你们上楼一叙。”一名侍女递上花笺。
萧正音打开花笺,上面两行娟秀雅致的蝇头小楷,邀请他二人登楼观景,落款是一个“宛”字。
萧正弦道:“不知你家小姐是……”
侍女浅笑道:“正是西陵太守之女。”
宛梨月是西陵太守的独女,母亲早年因病亡故,之后宛大人也没有再续弦,全部的疼爱都给了最最珍视的女儿。可惜宛梨月是个女子,不能求取功名,即便精通琴棋书画,有万般才情,也只能在闺中白白消磨。
闲谈中,宛梨月与萧正音一见如故,二人都喜爱字画,聊起历代名家如数家珍,并约定上巳之后,寒食踏青再会。
又过半年,萧问渔领着长子萧正音前往西陵城,向太守提亲。唯一的宝贝女儿要嫁给一个江湖人,他们整日舞刀弄剑、受伤流血,没个着落,这桩婚事宛大人起初是不同意的。
宛梨月一心想嫁萧正音,给父亲出主意说:“江湖门派最看重的便是‘侠义’二字,父亲才来任上,最需要的是万民归心,不如让他来我西陵行侠仗义,做完百件善事,你再应允不迟。”
宛大人觉得女儿的主意甚是不错,既可惠及百姓,又能试探那小子的诚意。
萧正音年轻气盛,一口便答应下来,西陵城谁家有困难、有麻烦、有争执,他尽全力去帮他们。
有些家中的钱财纠纷牵涉好几门亲戚,有些两家的恩怨要上溯好几代,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解开他们的心结,着实不容易。还有些鳏寡孤独,无人供养的可怜人,萧正音把他们接到凌虚派,传授防身武功或是掌船、捕鱼的技巧,为凌虚派兴建起瓶湖九寨、镜湖十三卫。
萧正音每做一件好事,宛梨月就帮他记上一笔,百件善事做完,耗去了整整三年。
到他二人成亲之时,西陵城、凌虚派无人不知萧正音的名字,慕名拜入凌虚派的人越来越多,轻功、剑法一门双绝,不到十年便使凌虚派壮大到足与皖阳解家抗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