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将近时，裴秋砚搬出别鹤宫，移居端王府。期间邱家上门了好几次，都被他找了不同的理由推脱掉，邱家老太爷便也老老实实打消这层心思，倒是听说邱燕燕在家中哭闹的不可开交，说那日他们相谈甚欢，三殿下怎会对自己如此无情无义？

裴云归将学宫里听来的八卦分享出来时，还老气横秋地叹气，险些又被裴秋砚弹了一脑门。他闪身躲到秦沧海的身后，果然瞧见裴秋砚收回手去：“那邱家小姐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日，一会儿说此生非你不嫁，一会儿又在闺房里向小姐妹们说你是负心郎，邱栎来劝她，好像是说了你两句不好，她又哭哭啼啼不肯听——你说这是不是造孽？”

“当日我便不该答应你去看赛马。”裴秋砚眼见秦沧海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头，好气又好笑，“怎么，今天来就是向我说这些？”

裴云归探出一双眼来，笑眯眯道：“自然不是。邱家小姐性格骄横是沧水城里出了名的，这事儿闹大了，对邱家没什么好处，落了人话柄的总归是他们。”

裴秋砚没吱声，等着他说完下半句。

“自从三哥哥搬离了别鹤宫，我便日日夜夜想念你——”

秦沧海偏过头，淡淡看他一眼。

“——这儿的茶点！”裴云归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道，“听说端王府的厨子里有位比宫里那位还擅长做糕点的，我琢磨着人生在世，不吃的好点怎么对得起自己？于是便来尝尝新手艺，也算是替三哥哥你把个关，茶点做不好的厨子可不能留呀，不然日后有客来访，一尝这点心味道不佳，岂不是损了端王府的面子？”

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随着年龄见长，可偏爱那些小巧精致的茶点却也是事实。裴秋砚清楚他的性子，干脆大发慈悲的一抬手，准了他去后厨溜达一圈。

裴云归欢呼一声，拉着秦沧海就要走，裴秋砚却喊住他：“小秦公子留步。我昨日得了副北胤画师所作的山水画，思索着小秦公子应该会喜欢，不如一起看看？”

那副画卷中的景色于他而言不可不算眼熟，甚至能叫他在因梦魇缠身而惊醒时回想起曾踏过的每一寸土地。北胤的皇城永远泛着雨水冲刷不走的殷红，他的母妃在妆台前流泪，半面是惨白而妩媚的妆容，半面露出干涸的泪痕。

秦沧海一言不发，只低头凝视画卷。

“北胤那位魏妃病重的消息，刚入秋的时候你便该收到了吧？”裴秋砚慢条斯理的收起画卷，手上轻柔，说出的话却像利刃一般闪着寒光，“说实话，我还挺惊讶的——小九居然能平安活到现在。”

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试探，却是裴秋砚主动将话题挑开，撕扯出一道明晃晃的血口。秦沧海在他的眼皮下装了五年傻，像是一只在暴雪中蛰伏的白狼，可这些伪装对于经验老道的猎手而言根本是无用功，狼的那双眼睛始终会出卖他。

秦沧海抬起头，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