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中的确泛着不寻常的光亮，像是无边黑夜中骤然升起的一瞬冷光，与面对裴云归时的那份温顺截然不同。裴秋砚短促的笑一声，说出的话既是事实，又掺着嘲弄：“你每天都看着他喝药，可你知道他喝的是什么药吗？”

那簇光晦暗不明的闪烁起来，裴秋砚继续说道：“小十一的生母，也就是冷宫中那位兰昭仪，当年她受人指使，将毒药混在补膳中喂给尚未懂事的小九。事情败露后，主谋被赐死，而她因为身怀六甲逃过死罪，终生被囚于冷宫。小九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也就此落下病根，全凭每日一碗汤药吊着命。”

他轻声扣了两下桌角：“在他的药中做手脚很难，可于你而言却再简单不过，但你没有。”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继续装傻？”

“你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没必要了。”

“是没必要，你与我是一样的人，自然能看出来。”

“你防我如防虎狼，不也是怕我对小九做什么？”裴秋砚将新沏的茶斟入杯中，茶面上浮出一截嫩绿的茶梗，像是一根针，“放心，我不会这么做。他若出了事，最大的好处自然是落在我头上，可孟婉音必定不会放过我。”

茶梗渐渐沉入杯中，秦沧海的声音同时传来：“你又为何觉得，我会对小九不利？”

“旁人看不出来，以为是孩子间的嬉戏，可于我而言，这番场景实在眼熟。小九第一次与你见面，第一次去听雨楼都能算作意外，可你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处处投其所好，让他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他，不就是为了能借他的手，在宫里稳当的活下去？”

茶水滚烫，犹自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隔在两人之间，像是天生的屏障，谁都打破不得：“可后来，我又发现些有趣的事情——小秦公子，我们小九虽好，可你也没忘记自己姓什么吧？”

秦沧海眼中那束光熠熠生辉，在裴秋砚看不清的地方化作了一池冰面，待到春水消融时，才能从中取来一抔北国而来的清泉。

“我若杀他，大邺必有动荡。我留在这儿所得到的好处，全都依靠于他，杀了他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那你若是要回去了呢？魏妃是你的生母吧，不如来猜猜她能熬多久？”

回答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不过裴秋砚原本也没打算等到回答：“当然了，相比于你，小九若是出了事，我所要承担的风险更大。因此无论怎么说，我都会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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