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恩从窗户外探出头去看了眼,“排,估计今儿这条街就咱们家有戏,正好排那出《女山匪抢和尚》的戏。”
“嗳!”老周掌柜顿时愁眉苦脸的走了。
吕媒婆和六姨娘笑出牙花子来,“小孟你可真让我们开眼,昨天是《女县令嫁小僧》,今天是《女山匪抢和尚》,怎么老让和尚成亲啊,不怕抢了那西天佛祖的生意?”孟怀恩勾起嘴角不接茬,如今就有这一点好,她可以自己写戏自己听,谁让她是东家呢。
当和尚最是孤寂,总希望还有不同的结局。
三人东拉西扯闲聊了一阵子,孟怀恩看了看天色,怕是晚些时候还有场雪,她拿了冬儿的油绸衣,别过两位就步出茶楼去府学接冬儿。
冬儿冻得只龇牙,呵着手跺着脚问孟怀恩,“阿娘,咱们还回汴京吗?这里太冷了!”
这死孩子,才半年时间就知道挑拣了,不知道谁给惯出来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冷过来的吗?她拿起书袋轻轻敲了敲冬儿的头。一册书从书袋开口的地方掉下来,摊开落在地上,孟怀恩蹲下捡书,只见空白页画了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人。她顺手又翻了翻,好多空白页都有冬儿的大作,画风十分清奇,可她居然都能看懂,大多是他在汴京和八王爷相处的情形。
冬儿是小孩子,不知道背后的厉害关系,只记得他八王爹的好,孟怀恩不动声色的合上了书,领着冬儿去街边羊老三那里要了一海碗羊汤。热腾腾冒着白气的羊汤,煨足了四个时辰,汤色雪白,面上漂着油绿的葱末,浓香扑鼻,一碗羊汤下肚,她便原谅的锦州的冷。
等回到茶馆的时候,跑堂的递上一封信来,信上写着“左小二亲启”,是商瑜的信。今日是初七,商瑜的信一般是半月一封,到锦州的时间都是初一或者十五前后,这中间来信,莫不是除了什么事,孟怀恩钻回卧房看信。
商瑜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其实就说了四个字“他要来了”。他从小没见过雪,听闻锦州积雪能到膝盖,在屋里烧地龙温暖如春,他要来见识见识。
孟怀恩叠起信放入匣子里,嘴角自然的翘了起来。那日出城,她扮成沈闻初的亲兵,冬儿躲在装兵器的箱子里,在城门口遇上的八王爷的车驾,韩风瞪着一双鹰眼的在亲兵队伍里搜寻,正要看到她的时候,商瑜挺身而出,将韩风扑到了。
这个扑到是真的扑到,嘴对嘴的扑到,这是至今为止商瑜做得最仗义的一件事,为了她从此背上一个好男风的名声也丝毫不在意,患难见真情,这才是真兄弟!
第二日晨起,孟怀恩推开窗子的时候,满街的白幡飘来飘去,老周掌柜正在下面换白灯笼。
看着她拧眉盯着,老周朗声回了一句:“官老爷让挂的,没说是谁没了。”
孟怀恩看着地上那层积雪点了点头,天气骤变,有好多老人家都是这会子走的。她懒懒的不想出门,便吩咐老周一会儿送冬儿去府学。
等到晌午的时候,衙门的官老爷腰上都系白腰带,在街道两侧站得笔直,孟怀恩有些纳闷,下楼和伙计们一起看热闹。
高高的六骏马车,上面放了一方楠木棺材。黑白两色的绸子挽成花结挂在棺木前头的两侧,沈闻初面色凝重的打马走在前面,队尾还跟了几顶锦帷小轿。
人群涌上来,“西京王王妃过世了......”
沈若初死了?孟怀恩一阵心慌,当初好不容易救下她,还是没逃过这一劫。突然,她的眼光锁在这方楠木棺材上,锦州苦寒,这种好木料怕是全城都翻不出一方来。这么个阵仗排场,莫不是带着棺材出的汴京,孟怀恩就呵呵了,没听说谁会带着棺木出门的,除非是一准儿知道会“死”。
她斜眼睨了睨后面那几顶小轿,嗤笑一声上了楼。只是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下午打马吊的时候从头输到尾,乐得六姨娘眼睛眯成一条缝,“这西京王真是好相貌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可惜眼睛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