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是个中年人,五十多岁,皮肤粗粝,面相老实,穿着朴质,他不像一家客栈的老板,反而像是个做工的。
“老板,我听说你有一个情愿,特来一问。”丘暝好声好气地问道,瞥了一眼一旁坐着听热闹的顾麟。
店家苦笑道,“是,道长不必客气,叫我老马就是。我这家小店开张不过一年多,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啊。”
丘暝沉声道,“此事我还需要更多了解,马老板,上次闹鬼是什么时候?”
“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四月初四,那天拙荆身体有恙,我特地陪她进城抓药去了,因此记得清楚。”马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有两天……”丘暝追问道,“那井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马老板连声答应,忙带着丘暝和顾麟去了客栈后的一口老井。
这是口老井,井口应是先人所修,白灰色的石料扎实坚硬,但是边沿磨损了小半圈,未被磨损的那一边爬满了滑腻腻的青苔。
“就是这口井。平日里我们吃水用水都用的这里边儿的水。”
丘暝小心地弯下腰去,手撑着井沿探头下望。
井很深,没什么波澜,井水幽深清澈,看不到底,像一只黑色的眼睛。
“马老板,这井有多久了你知道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修客栈的时候,它就有了,我估摸着得十好几年了吧……”马老板挠了挠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当时这井就是现在这样子?”
“对。诶……我想起来了!当时它上面盖了块板子,被我们掀开了!”马老板一拍脑门,有点懊恼,“该不会是那板子封住了……里边儿的……脏东西吧。”
丘暝神色一凝,“什么材质的板子?上面可印了什么印记没?”
“就是一块死沉死沉的青石板,上面……我也记不清有没有什么了……”
丘暝略思索了一阵,安慰道,“没事,这也不是必要,顶多麻烦一些。现在我们来谈谈这只‘井鬼’吧,当时你在现场吗马老板?有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马老板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此事难办啊!那日拙荆发病是日落之时,我只好陪着拙荆进了郾城,想着她身体不适不宜再多走动,干脆就在郾城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回来的,谁知道我们一回来,就听到下人们说前一夜水井闹鬼一事,他们都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没一个人看见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那他们怎么知道那个伙计是被井鬼吃了?”
“听我的伙计们说,因为后边水井里闹的动静可大了,等消停下来他们再去看,我那个伙计只剩两只血胳膊,挂在井边……”讲到这儿,马老板的声音也不禁瑟瑟,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不知来历,没人亲眼见过,还吃了一个活人……马老板,你,真的没做什么亏心事吗?”丘暝抬眼,那对星辰一样璀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马老板,似乎要从他这张老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怎,怎么会?我清清白白啊!道长,这东西必定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您可别怀疑我啊!”马老板激动得一磕巴,立马着急地解释道。
丘暝垂下眼眸,换上一副温和面孔,“放心,马老板,除魔卫道乃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会帮你除掉他。后天,也就是四月初四那一天,马老板你,和令正,还有店里所有的伙计,就先麻烦你们暂离客栈,我怕那东西伤到你们,等第二**们再回来。”
“是,是,一定,那我就先谢过道长了。”听见丘暝答应驱鬼,马老板这才有了点放松的笑容,对丘暝深深作了一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丘暝手里,“我知道道长看不上这些俗物,但这毕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道长不要推辞。”
“他给了你多少谢礼,小丘?”
丘暝神色复杂地打开荷包,里面躺着整整一荷包的碎银,在这个素色的荷包里显得格外耀眼。
“一荷包的碎银。”虽说出来除魔斩妖是会收取相应的费用,可这马老板也太慷慨了,话又说到那个份上,偏偏又让他无法拒绝。
顾麟剥开一张糖纸,是他才让生川买回来的桃花酥。
“喏,尝尝。”剥开来,是四四方方的一块藕色糕点,透着点隐隐的桃花香气。
丘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先谢过顾麟再接过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桃花香气绽放开来,几乎是瞬间,细腻绵软的糖沙就散成了一团。
“好吃吧?”
丘暝咽下去,“嗯。”
“你觉得那客栈老板有问题?”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等到了后天,我就知道他说没说谎了。”
顾麟玩味地笑了一笑,“你预备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丘暝毫不客气地又拿了两块桃花酥放在嘴里,等他再拿第四块的时候,就被顾麟一把抓住了手腕,“最后一块,桃花性寒,吃多了对你无益。”
丘暝微微地瘪了瘪嘴,把那最后一块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