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知道你那一句是真的了。---”陈春和低头看着周齐光。
周齐光又一次道歉:“对不起,”他抬起头看着陈春和的眼睛,“也许开始的原因不太美好,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春和。”
“你会原谅我吗?春和。”
陈春和一向是过分随遇而安的人,以大众对一个alpha的认知而言,陈春和缺乏上进心、不爱出风头、随波逐流、没有志气。
他不喜欢去争辩,不喜欢变数。
周齐光是唯一的例外。
然后现实告诉他,陈春和果然不应该去追寻“例外”。
陈春和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东西,比如母亲坐在阳台上孤寂的背影,比如研究所寄给他解聘书,比如周齐光在他送上花朵时的那个吻。他想起周齐光电脑里的档案,突然笑了一声:“周齐光。”
周齐光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陈文生的儿子吧,这些你应该调查得足够清楚了,你一点没有担心过一个身上流着陈文生的血的人,会不会和他是一样的吗?”
周齐光握紧他的手,想要说什么,陈春和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继续说道:“大概我的一切你们已经再清楚不过。周齐光。你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不如我也讲一讲故事吧,虽然你或许已经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了。”
陈春和的故事,从他已经不甚清晰的童年讲起。
陈春和性格和善,有一些过于泛滥的同情心,缺少欲望,随遇而安,很难看得出来他是童年很糟糕的那种类型。
十岁以前,他的家庭在外人看来是普通而且幸福的。父亲是公司职员,混了多年资历熬上了一个部门主管的职位;母亲是家庭主妇,日常就是围着丈夫和孩子转悠;陈春和也像许多个小孩一样,普普通通地在长大。
就像许多个可以当做范本的、平凡但又幸福的家庭。
但陈春和一直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的父亲不像寻常的父亲,循规蹈矩地上班下班,时常在夜晚醉意熏熏或是神志不清地回来,或是突然爆发,咒骂母亲,咒骂不肯让自己认祖归宗的某个家族;他的母亲也不像寻常的母亲,不与其他的家庭主妇们家长里短,和自己的孩子也不亲近,整日坐在阳台上,沉默地看着远方。dizhu.org
喜怒无常的父亲和朽木死灰一般的母亲,令幼年的陈春和安静而沉默,他不爱说话,不合群,不讨人喜欢,在年幼而调皮的孩子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母亲很少和陈春和说话,小孩是很敏感的,陈春和能够感觉得到母亲不喜欢自己——她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父亲,不喜欢这个家。
陈春和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只有一次,在某个电视节目看见新闻播报一名画家的巡回展的时候,陈春和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一点与往日不同的神采,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泄下来的一缕光,他听见母亲喊了那名画家的名字,然后哭了出来:“要是我那个时候和他走了……”
那是唯一一次陈春和见到母亲迥然不同的神态,如同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无法找回的东西,除了哭泣毫无办法。
陈春和在父亲偶尔酒后的咒骂里能够拼凑出父母婚姻的一点踪迹,他的父亲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度比较高与母亲结婚——尽管很多人已经不再认同这样结合方式,但是依旧有不少alpha认为依靠和信息素匹配度足够高的omega能够提升自己的基因等级——陈春和的父亲就是这些不甘于平庸的alpha之一,疯狂地追捧“重逢黄金时代”的言论,所以他手段强硬地娶了陈春和的母亲。年幼的陈春和并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他唯一知晓的,是他的家里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年幼的陈春和能够思考的东西不多,就已经知道了靠信息素匹配度而结合的婚姻所带来的痛苦。
郁郁不得志而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信息素匹配度的父亲,在长年的冷暴力和压抑的婚姻里消磨掉母亲所有的热情,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
高匹配度婚姻未能让父亲走上梦想的道路,于是他开始依赖于见不得光的地下市场里流传的非法药剂。他沉迷于那些据说能够提高信息素匹配度的促化剂和催情剂,然而这些药剂除了让父亲脾气更加暴躁和易怒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陈春和记不得是哪一天开始父亲变得奇怪起来的,大约是他一直都不怎么正常,那些奇怪便也见怪不怪了。他长年累月地注射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剂,极度暴躁的脾气因为从很早开始就有了端倪所以没有人放在心上。他不再去上班,每天在外面回来都带着奇怪而陌生的气息——直到陈春和成年分化为alpha、注射抑制剂之前、在医院里短暂地闻见,才知道那是发情期的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