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光微亮的时候，周齐光起了床。-*---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他打开灯，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慢吞吞的的穿好衣物，他走出卧室。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在沙发上坐成一尊沉默的雕像的陈春和：“陈春和。”

陈春和没有应他，卧室里透出来的光照不到他的身上，只在不甚明亮的晨光之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表情与情绪，周齐光摁亮了客厅的灯，陈春和被灯光照得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眼睛，他看着周齐光走过来，目光沉沉。

“周齐光。”陈春和声音沙哑地喊道。

周齐光没有出声，然后陈春和继续说：“我是不是在做梦？”他的脊背绷成了一根似乎马上就要断掉的弦，“一个长达几个月的梦。”

周齐光走过去，沉默地站在他旁边。

陈春和的手点了一下电脑键盘，熄掉的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中间放着一份打开的文档。

一份看起来很寻常的个人档案，陈春和对档案里所有的信息都再熟悉不过，包括右上角那张不苟言笑的证件照——证件照上的陈春和看起来严肃过头，五官还有些青涩。那是陈春和大学时期的照片。

陈春和把文档划到最后，是连陈春和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医疗档案，他的血型体重，既往病史，从他出生到现在每一次的医疗记录，从孩童时候的一场感冒到成年时分化后在那一家医院注射的抑制剂，他的基因检测分析结果。最底部一栏寻常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带来的陌生的、荒谬的结论——与送检样本信息素匹配度达98.6％。

信息素匹配度。

在一切以基因检测结果为宗旨的“黄金时代”，信息素的匹配度是人们追捧的指标，alpha和omega以此为准则，选择结婚对象，长效抑制剂尚未研发的年代，alpha需要匹配度高的omega抑制本性之中的暴力和狂躁。黄金时代依赖于alpha基因和天性所带来的力量迅速发展，也承担着alpha因为无法控制信息素失控而频发的暴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为alpha们提供高匹配度的omega安抚他们。www.dizhu.org

于是omega们成为了笼中的鸟。

在蔷薇政变之后，依赖于信息素的高匹配度寻求伴侣的方法不再流行，毕竟这种结合方式下的最完美的婚姻，蔷薇夫人和她的总统丈夫是葬送了黄金时代的导火线。更何况长效抑制剂的研发之后，这更是遥远的历史了。

陈春和想，原来他没有这么幸运。

他没有幸运地得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也没有幸运地遇见一位爱的人。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陈春和的声音是疲倦的，或许是因为他坐了一夜，他觉得自己提不起一点生气的力气。他想起自己在殡仪馆对着母亲的照片祈求周齐光可以早日得到自由时，觉得自己原来是真的傻，周齐光不需要花，不需要吻，也不需要祈祷。

他只是需要一个荒谬的数据。

“对不起。”周齐光想了很久好像只有一句话可说。

周齐光沉默了很久。假如陈春和知道真相——从他接过陈春和的花那一刻起，他就想象过这样的变数。

这世上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永远藏下去，总有一天雪要化掉，然后露出底下枯朽的或新生的一切。周齐光其实想过很多次，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和陈春和说些什么，他可以诉说无数的苦衷，可以告知更惨烈的故事，他可以博取同情，他可以利用善意。

周齐光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哪怕是他十六岁一朝从云端坠落，他也可以在痛苦之中面对底下的沼泽并爬起来。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不管做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周齐光低下来，跪坐在沙发边上，握住陈春和的手心，陈春和垂眼看着他姿态亲昵地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你会听我的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