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瞬间沉下脸:“不,那个长毛畜生只爱黏你,不管他。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离开,我就带上他。”
将明沉默片刻,摇头叹息道:“罢了。”
“你没有其他话想要对我说了吗?”鸾天紧紧盯着他的脸。
将明转身背对着他,无声离去。
而后鸾天到了薇山,原本即将缓慢衰亡的灵脉灵气暴乱,山脉动荡。
“阿鹤,听话。我的伤没有大碍,你快回去闭关化形,在完全化作人形之前,绝对不许出来!”他的衣衫残破,伤口都只留下浅浅印记,将明抚摸着野兽的长毛,不停安抚着。
阿鹤蓬松的大尾巴紧紧缠住他的胳膊,不愿离去。将明熟练地捏住他的尾巴根部,让他松开自己:“等你化形之后,就去西北吧,那边有很多魔修和妖修,也没人打得过你。你的主人也不是抛弃你了,他只是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异兽灯笼似的红眼睛盯着他,低声鸣叫着挽留他。
“阿鹤,你乖乖化形,我必须去薇山了,”他离开阿鹤藏身的山洞,被抛下的异兽想要追出来,却被洞口的结界挡住,“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抱歉,没办法看见你化形的样子了。”
他昏睡了许久,前尘往事如梦一场,邱旻忽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将明还是邱旻。
空中隐隐响起闷雷,他闭眼催动灵力,一个巨大的防护阵罩住这处院落。属于将明的记忆逐渐恢复,加之前些日子同傅善勤双修增长的修为,他即将突破,登上仙阶。
一路往山上空旷处去,混合着浓郁灵力的鲜血画下阵法,他的脑中甚至还清晰记着千年前将明度雷劫的情形。
将明同他一样,还是个婴孩时,就被苍山派的藏山长老收为弟子抚养,他天赋高,渡劫过早,长老担心他修为不扎实,欲从旁协助,却被他一口拒绝。将明在阵法上天赋奇高,甚至独创一套符法。
修道之人,或善剑,或善刀,道心与兵器紧密相连,自己打造的兵器,用起来更顺手,符法也是如此。自创的符文和与之相配的奇特阵法,绘制时得心应手,威力惊人。
如今他记起了那套符法,每一个符文似乎都刻在他脑中,似乎生来便会。
乌云压得更低,惊天动地的劫雷落下,血色阵法泛起红光,挡下头三道雷劫。邱旻盘腿正坐,距离地面上的阵符一指高,指尖的血液止不住一般连绵滴下,磅礴灵力随之充入阵法。
他究竟为何修道?天劫临头,邱旻的道心却隐隐动摇。
目睹百姓苦难时,他想要助人于危难,他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那样的侠士,而他前半生所向往的,被潘岁栖亲手摧毁。紧接着,由间鹤敲断了他的脊梁,如家畜般随意对待,让他丧失所有尊严。最后他逃出来了,遇见傅善勤,从深渊走出,可那个他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最后也抛下他走了。
若人生注定苦痛,他缘何而生?若修道无法助众生脱离苦海,他又缘何修道!
一道道天雷嘶吼着,如银鞭挥击而至,裹挟着粉碎一切的气势,却被坚固的阵法挡住,没碰上他一根发丝。而后几道威力更甚,防护结界隐隐有破裂之迹,邱旻催动浑身灵力维持阵法不破,用鲜血凝成的字符发出殷红光芒,失血过多的邱旻面白如金纸,灵力逐渐不支。
可就这样放弃,甘心吗?
上辈子将明因违抗天道而死,这一世,难道他要死于区区雷劫之下吗?
九道劫雷,道道催人性命,最后一道粗如天柱,映得天地间一片亮堂,惊起蛟龙无数。
远在苍山的潘岁栖,放下手中把玩的白瓷酒杯,惊异地朝西边看了一眼,神色变幻莫测。
行至凉城关的傅善勤停下脚步,指尖微微颤抖:“是阿旻?即使我离开他了,也会害死他……”他扭头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又仓皇转身。现在回去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失去阿旻了。
千魔山顶,华贵宫殿中的由间鹤快步走出,遥望雷电大作的恒天山脉,却被重重叠叠的山峰遮住视野,他欲拂袖神行而去。温尔走到他身边:“宫主,我已经命手下过去看了。宫主并未渡过雷劫,不知天劫凶险,稍有差池,便是魂飞魄散啊。”
“渡不过雷劫,便会魂飞魄散吗?”由千鹤只觉得一阵心慌,发现邱旻逃跑时,他只是愤怒,想着迟早要把他抓回来,让他的身心都属于自己,可他从未想过,邱旻会魂飞魄散,让他再次承受一次离别之痛。
温尔捋着胡须道:“邱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渡劫的。”
威力无穷的天雷落下,邱旻苦苦支撑着结界,终是不堪重负。劫雷穿透防护,劈得他神魂移位 ,口中喷涌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似被烈焰灼烧过,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咬碎口中的丹药,好在温尔交给他的丹药皆是上品,药力渗入体内,缓解了被天雷击中的疼痛。
云过日出,春日的阳光洒落身上,倒在地上的邱旻只剩一双眼能眨动,他望着空中云彩,眼中死寂一片。经过天雷淬炼的躯体仿佛死后复生,体内几乎抽干的灵力缓缓运转,经脉有如重塑。他失去一切,空余一身仙阶修为,却遍寻不见归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