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味道鲜美，今日第一道煮，没加其他菜，汤里的味道纯粹。傅善勤端起热汤便要喝，邱旻连忙叫他慢些，小心烫了舌。就着分量扎实的馍馍，一大碗肉汤下肚，浑身上下暖烘烘的，鼻尖都开始冒汗。

傅善勤揉揉饱胀的肚子，轻声喟叹：“啊，真舒服！”

“你喜欢的话，我就常做给你吃。”邱旻收拾好碗筷，同他一起坐在房檐下，看夕阳缓缓下沉。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青年说得随意，却半点不掺假。

鸟儿在林边凄凄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回巢。落日烧透了半天云彩，山林同天际才回归黑暗与沉默。

庭院边矮灶上的火堆哔哔剥剥，邱旻温了壶酒，两人慢慢饮着。这是村民自酿的果酒，口感清甜绵长。

“当日在淮城相遇时，由间鹤说的话你还记得吗？”邱旻仰躺着，脸上因为酒意而泛起红晕，抬起右手遮住眼。

傅善勤回忆起那个慌乱的夜晚，斟酌道：“你同他的事我大致知晓，魔宫众人大多行事凶恶残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被掳上千魔宫去。”

邱旻饮尽一杯酒，叹道：“说来话长……”

“无妨，夜也还长，捡你想说的便是。”

他放下酒杯，缓缓开口，将薇山秘境与集英门之事悉数隐去：“在西南时，因得罪了人，被追杀，一路狼狈逃窜，最后是潘岁栖救了我……”说着，他想起那日力竭，从树上栽落，睁眼便看见潘岁栖，那风华绝代的白衣剑仙。

“那晚在淮城城隍庙中，他也在场。世人都说剑仙潘岁栖为人仗义，可当日看来，他同魔宫宫主似乎有些交情。”傅善勤皱眉思索道。

“他们之间确实有些交情，”邱旻苦笑一声，“被潘岁栖救下后，我同他一路同行，后来他忽然同我说要收我为徒，我答应了。在我年幼之时，便看过许多关于剑仙的话本，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之前对他的崇敬仰慕都是值得的，他是我想要追随的人。再后来，我主动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你会不会瞧不起我？”他说着，眼神闪躲，生怕傅善勤觉得他轻佻不自持。

傅善勤不假思索道：“为何要瞧不起你？你喜欢他，想同他时时刻刻黏在一处，我明白的，之前家中的小丫头喜欢上一个卖货郎，时时寻思着翘班溜出去会情郎。心有所爱时，所作所为，皆发乎情。他若是对你无意，还接受了你，反倒是他的不对。”

“是这样吗？他无意于我，却又在我的恳求下抱了我，是他的错吗？”邱旻面上满是迷茫之色。关于情爱之事，他也只是从话本上了解过而已，话本上的故事都是两厢情愿，不管是欢喜的团圆结局，还是双双殉情身亡，至少他们的心意相通。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被自己所爱之人抛弃该如何是好。

明明是俊秀直爽的大好男儿，也会为了这些琐碎情思烦恼，即使是在家族中看尽人情世故的傅善勤也忍不住摇头感叹。他举起酒壶，又替两人斟满酒：“或许过些时日，你觉得当下你放不下的东西，都不值一提。谁年轻的时候没崇拜过几个江湖豪杰？不论值不值得，我们都得往前看，到时你也有底气站在他面前，让他后悔没有留住你。”

果味的清香随热气挥发，温热的酒液从舌尖烧到心腹，这不是醉人的酒，而院落中的二人微醺，举杯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祝你无忧无虑，前尘尽忘！”

“祝你大道坦荡，早日突破仙阶！”

“你傻啊，若是我早日渡劫升仙，留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傅善勤突然抬手捏了捏他染了酒意的脸。

邱旻的脸被捏得变了形，口齿不清道：“那你也祝我早日渡劫，我也去找你就是了！”

傅善勤松开手指，轻轻摸着被他捏红了的地方，眸中盛满温柔：“好，祝我们一齐渡劫飞升，天上地下，不离不弃！”

空的了酒壶被扔在一边，低矮土灶里的火也渐渐熄灭，剩下忽明忽暗的一点火星。两个半醉的酒鬼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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